吴灿从公司大门出来，找了个无人的角落，从上衣的边袋里摸出一包烟，抽了一根点着后慢慢的吸了一口，燃着的烟头上淡青色的烟气随着风渐渐吹散。吴灿回过头看了一眼后面耸立的大厦，门口的LED滚动屏上鲜红的字：“魔都飞翔集团有限公司欢迎你”觉的格外刺眼。就在刚刚几分钟前，公司领导把他叫到办公室里，让他办理一下交接手续。这其中的意思谁都明白，言外之意就是公司不需要你了，你可以走人了。吴灿对此并不觉的意外，因为从半年前他就一直有所耳闻，并有所预料。公司由于连续多年经营业绩不佳，已经收缩关停了多项业务，原本开立的小贷公司今年初也结束了营业，原本涉外贸易一块也由于经济的下行早在去年就不再继续经营。而做为公司立身之本的母公司是属于化纤纺织业，也同样由于行业连续多年不景气而陷入低谷，公司的利润拿来还银行的利息后就所剩无几。再加上公司领导还需要和各界人氏通过酒桌沟通信息联络感情，余下的资金更是捉襟见肘。而他这个当年在公司辉煌时被从银行里挖来负责小贷公司业务的人，现在的位置就相当尴尬，原本负责的部门都结束了经营，并且还拿着超过普通员工的工资，在民营公司的老板眼里那是赤裸裸的出头椽子。
将还余下的半支烟扔地地上，用脚轻轻踩灭。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淡白色的气体在这寒冬的下午的劲风里随即被吹散，灰色的云层还是没露下半点阳光。这一刻，吴灿感觉又回到了当年高考后一幕。那年在考完最后一门后感觉自己考砸了，走在回家的路上，天和心都是灰色的，充满了对前途的迷茫。没想到一晃过了二十多年后，竟然又再次拥有了这样的感觉，只不过当年他还年轻，还可以拼可以博，可以选择，而现在他已中年，可以选择的路并不多了。
公司门外的马路上车辆来来往往，行人步履匆匆，为了生活已经很少有人注意边上的风景。昨天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吧，暗自嘲笑了自己一下。“还要把手上的业务交接一下，然后把自己的物品拿出来。明天调整一下心情，给自己放个假。恩，回去怎么和妻子、父母说也是个问题。”一边想着一边又转身回到了大厦。
“你回来了？来，快过来，就等你开饭了。”母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换好拖鞋的吴灿回到家就被母亲热情的招呼着。由于业务烦忙，他平时来回地铁倒换公交，回家一般都很晚，而妻子作为一名中学数学老师，经常要延时，回家也不比他早。二人居住的房子和吴灿父母是对门，所以二人平时都在吴灿的父母家吃。老二口也希望在身体还健康时能减轻儿子媳妇的生活压力。家里的一张小四方桌上已摆好了碗筷，菜都热气腾腾的。却是吴灿的父母掐好了他们回家的点，刚刚烧好端上桌的。妻子和父母都已入座，现在就等他了。他感觉到眼角竟然有液体流出，忙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面巾纸，装做擦眼镜的样子说：“里面热，眼镜有点模糊看不出。”趁机擦了下眼角。父母和妻子并没有注意到他和平时有什么不同，思虑再三吴灿也没有把离职这事说出来，父母年岁已大，他不想再让二位老人家担心，一家人在合合美美的气氛中结束了晚餐。
打开了房间的灯，在和妻子回到自己的房子后，看着妻子已不再年轻的脸庞，看着她眼角已生出淡淡的皱纹，吴灿的心中满是愧疚。在魔都的生活压力很大，如果凭他们夫妻俩的工资，可能到现在连一套五十平方米的住宅也买不起。现在这套房子还是当年拆迁时吴灿父母拿老房子换的。那套记载着吴灿童年欢乐时光的老房子最终换了二套拆迁房，一套就是现在他父母居住的三十多平米的小套型，一套就是给他准备的婚房，也只有六十平方。虽然面积并不算大，但在这魔都却已是非常了不得了，免除了他光棍的可能。随着可爱的女儿的降临，全家人的重心也转移到孩子身上。可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物价也一天天上升，吴灿夫妻俩的工资收入加上吴灿父母的退休工资收入，远远赶不上房价的上升，虽然吴灿夫妻的工作都很稳定，但原本想为孩子准备一套房子的理想却越发不现实了。在这种情况下，几年前一个朋友介绍民营的飞翔集团开了个小贷公司，约定给的工资加奖金超过吴灿原本作为银行业务员的收入。为了以后美好生活的预期，他跳槽进入了民营的小贷公司，他算了一下，如果按照约定的收入，他可以提前六年左右赚到原本在银行工作到退休的钱。但事实没有按他预计的脚本进行下去，才二年的功夫，整个国家经济上升乏力，行业监管却越发严厉。越来越多的小型公司破产倒闭，连锁的引起了小贷行业、担保行业的重新洗牌。有国资背景和政府背景的，靠着背后的大树有滋有味的活着，众多民营的却关停并转。很不幸，吴灿任职的小贷公司也是其中之一。
“今天工作累吧”妻子温润如水的看着他“洗洗早一点休息吧”。
“我......“吞吞吐吐的吴灿最终还是一咬牙说了出来”我今天离职了”。
妻子正在换鞋的手一僵，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把换下的鞋子在鞋架上放好，回过身，双目看着吴灿，”怎么回事？“她多多少少知道吴灿跳槽后工作的并不顺心，但既然自家男人选择了走这条路，她毫无保留的选择了相信。
吴灿把情况说了一下，妻子泡了杯他最喜欢的碧螺春，轻轻的放在他面前。“既然已经这样了，别气馁，咱再重新找工作，凭你的本事，没事的。放宽心，家里也暂时不用钱，小玉读书每个月的钱也够。”孩子在魔都的大学城上学，是二本的财务专业，以前每个月都往卡里打一千伍佰元作为孩子的生活费。这钱在魔都地界上，只能说刚刚够用。
千言万语却卡在喉咙里，看着妻子安静的眼眸，吴灿觉的自己的心也亮了，心情也平静了下来，他把她的双手合在手心里，轻轻的说：“倩柔，以后要辛苦你了。父母那儿先不要说，等我找到工作后再告诉他们吧“。
凌倩柔的肌肤在白炽灯下显的更加白皙，她把双手从吴灿的手中抽出，把耳边垂下的发丝往后拢了一下，轻轻的说：”不过，你们领导这个点也掐的很准啊，再过1个月就要过年了，现在让你辞职，估计奖金什么的他都能省下来了。“
吴灿摇摇头：”这二年不景气，能保证工资发的出都不错了，奖金是别指望了。“
夫妻俩人相互望了一下，淡淡的愁绪弥温在空气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