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后,公墓
秋风瑟瑟,权惜然将两束花放在墓前,回头望向身后的游竺,低低地道:“游竺,宛曦阿姨和游棱在天上看着我们呢,会祝福我们的。”
游竺看着墓碑上的碑文,一个刻着---爱妻宛曦,另一个却什么都没有。
这是游棱两年前去世时留下的遗嘱:不要在他的墓碑上刻任何字,郡主交代给他的任务他没有好好地完成,没有照顾好下代郡主,他无法无憾地离去。
两人又在墓前站了一会,就转身下山。
一路上两人都静默不语,倏尔,游竺拉住了权惜然的手,“惜然,可不可以不走?”
权惜然咬住了唇,垂下头,嗫嚅着:“游竺...我...给不了你任何承诺,回虚无城是我的责任。我是母皇的独出,我一定要回虚无城继承郡主之位的。”
游竺凝着权惜然,道:“别回去了,好吗?指不定你母皇已另有所出,留在这,就算是为了我,好不好?”
权惜然拧着秀气的眉毛,“游竺,你怎么会怎么说话?母皇一旦有所出就不可再生育。而且,若我不死,虚无城就不会重新培养王储......”
“咳咳——”权惜然的话还没说完,一阵猛烈的咳嗽,腥甜涌上喉间,她马上捂住嘴,血还是从指缝中一点一点地渗出。头,不住地发晕,踉跄着后退几步,眼看就要倒下。
游竺一个箭步将她拦腰抱起,满脸的关切和愧疚,“好好好,我不说了,惜然,你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
权惜然羞得满脸通红,喘着气,连连摆手,“没事,快放我下来。我只是...”话未说完,她又开始咳起来,这次,她眼皮开始打架,一阵阵眩晕袭来,她揪着游竺的衣服,断断续续地道,“快...快回当铺...游...”又没说完,已倒在了游竺的怀里。
游竺飞奔下山,在车旁等候的顾衡见状,顾不得行礼,拉开车门,让游竺进去后就开车飙回当铺。
“公主殿下,你在哪里?让师傅好找啊。快,郡主她...她....公主殿下,快回来。”朦胧的脸庞,像隔着雾一般,看不清,那声音是三师傅的罢?三师傅,你想告诉我什么?母皇,怎么了?
“不可以,惜然,你不要走,惜然,留下来!”这又是谁的声音?好熟悉,又想不起来。
......
权惜然幽然转醒,一时不能适应房间明亮的灯光,眯眼看着在床边照顾自己的游竺,哑声道,“你...你是谁?这是在哪里?”
游竺手上的动作一滞,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怎么了?我是游竺啊,这里是你生活了六年的当铺啊。惜然,你还好么?”
权惜然不适地缩了缩脑袋,呜呜地叫:“你是谁?!竟胆敢摸我的头!这是大不敬!”
“惜然,你没事吧?刚才是我不对,不要再和我置气了。”游竺温声道。
权惜然皱眉,盯着游竺看了几分钟,好像他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终还是掀开被子,下床,离开。走到门口,又返回来,道:“这里不是虚无城对吧?这里应该是三次元。我怎么会在这里?”
游竺重新把她扶回床上,“你忘记了这六年,没关系,既然你忘了,那就永远留在这里吧。好好待着,我让惠子来照顾你。”
权惜然周身的气势骤然间变得锐利,妖冶的花纹出现在她的额头上,冰冷苍老的声音从她一张一合地唇瓣中吐出,“三次元的人,不要妄想留住公主殿下,能与公主殿下共同成长是你的荣幸,还有三日,待城门打开,祭司殿的人必会亲迎公主殿下回城。她,是时该登基了。”
说完,权惜然的全身像被抽空了一样,再次昏迷,软软地倒在床上。
游竺一愣,没想到虚无城的人能找到当铺来,而且还轻易地控制住了权惜然的神智。那么...这虚无城,惜然是必回不可了么?想到这里,他就黯然地垂下头:一直都知道,他们两个根本就不可能永恒,也不被祝福。一个是虚无城的公主,另一个是带着虚无城血脉的三次元普通人。可还是固执地动了心...为什么?为什么惜然一定要离开?郡主之位就那么重要吗?
得不到答案,游竺望了一眼昏睡的人儿,转身,出了门。
待游竺离开,一直紧闭着双眸的权惜然慢慢地睁开眼睛,眸内毫无情绪。若探究到底的话,就会发现一抹深深的悲伤。
对不起,游竺。母皇还在等我,虚无城不能没有我,而你,有顾衡,有惠子,有那么多关心你的人。但恐怕,此次一别日后再难相见。
所以,不能再儿女情长了,必须提早离开,给他适应的时间,让他忘了自己,找到更好的人。但,走之前,还是与他告别吧。想到这里,权惜然马上翻身下床,出了房间。
“哎呀,夫人,你怎么出来了?若是被东家瞧见了,惠子又免不了一顿好训了。”自游棱夫妇去世后,游竺就继承了当铺,当了东家,而权惜然在当铺一行人的眼里只是年龄未够,否则早就和东家完婚了,所以也是直称“夫人”。搞得权惜然很不好意思,才刚满十六岁就被人称为“夫人”,怎么听都很显老哎!刚开始她还纠正过他们几次,说,不要叫夫人啦,叫我惜然就行了。可他们又死不肯改口,权惜然只能作罢,反正被这么称呼的日子也不多了吧...以后只会有人叫自己作“郡主”。
“无妨,惠子,你东家呢?我有事找他。”权惜然摆摆手,不用小雅惠子去搀扶她。
小雅惠子指了指厨房,一脸羡慕的样子,“夫人,东家再给你熬粥啦。明明古人云,君子远庖厨的,瞧东家把夫人给宠的。若老爷还在,不知会说些什么呢!”
权惜然匆匆道谢,就往厨房跑去。果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灶台前忙碌。一想马上就要与他分离,权惜然心里就一阵闷痛,向前几步,在后面环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后背上轻轻地蹭着。
“惜然?醒了怎么不多躺会?你身子虚弱,不宜下地过久啊。”游竺顺势将她拉入怀里,望着她明亮动人的眸。
权惜然不敢对上他炽热的眸,怕自己不舍得离开。娇羞地把头埋进她宽厚的胸膛,嗫嚅着,“游竺,对不起。你一定要忘了我,知道吗?这样,于你于我,都是最好的。”
游竺一时没听清,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笑道:“说什么呢?叨叨咕咕的,不过也挺可爱的!”
权惜然咬牙,逼自己硬下心肠。微微踮脚,双眸半阖,娇嫩的唇瓣覆上他的,她很紧张,睫毛还在微微地颤抖。
游竺有些惊讶,平时他们也极少接吻,就算有,也是他主动。他的女孩可羞涩了呢,对于这些男女之事也是不甚清楚。游竺很高兴权惜然的主动,但还是马上夺过主权,反客为主地撬开她的贝齿,吸吮着她的甜美***温柔地攻略城池。
权惜然不禁有些情动,但还是忘不了正事,搂上游竺的脖颈,羞涩地回应着他,趁他精神松懈之时,一手劈在了他的后颈处。
游竺瞪大了眼,身子软倒在权惜然的怀里,眼睛慢慢闭上。权惜然在心里说了一万次对不起,托起昏迷的游竺将他送回了房间。
拎起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留下纸条,避开当铺众人的视线,权惜然最后眷恋地回望一眼,离开了当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