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亦轩望着靠向街道的那扇大玻璃窗,眼睛迷惘,无意识的望着细小的雨珠将玻璃窗蒙上一层水雾,窗外的世界也跟着朦胧起来。
前一晚她梦到了他。
他站在梧桐树下,脸上依旧是18岁时轻轻淡淡、若有似无的笑容。她满心欢喜的想跑向他,可是双脚仿佛钉在了地上,尽管她用尽全力也无法向前一步。她喊着他的名字,用力的呼唤,可那一声一声的呼唤全部化为喉间的哽咽。
他消失了,消失在窗帘也掩不住的清晨明媚阳光中;消失在窗前一群喜悦的小鸟吱吱喳喳的喧闹声里。
早上天气还是好好的。
此时,雨雾正在玻璃上绘着图画,一幅一幅不停变幻着的图画。像“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中的梨花,像“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中的珠帘……像遥远时空中18岁男孩儿唇边的鲜血,滴落,滴落……
季亦轩打了个冷战,她深深的靠进皮椅里。
窗外的雨还在下着。
“喂,季大律师……”
好像有人在叫她,季亦轩蓦然回过头。
程佳煜双臂环抱在胸前,背靠着门框,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淡淡笑着说:“咱妈刚才打电话给我叫我过去吃晚饭,下班之后一起走啊?”
季亦轩那些朦胧而迷茫的心情瞬间消失殆尽,她狠狠的瞪他,狠狠的白了他一眼,“滚!那是我妈,你少套近乎。”
程佳煜,她中学时代的同桌,高中时两人同校,大学同系,现在又在同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这曾让她一度感到“崩溃”。可恨的程佳煜在半年前竟大摇大摆的搬到她家的对门住下,还对她说:“咱俩真可谓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啊!”
气得她鼻子都歪了。
母亲不理解,“佳煜多好一个孩子呀,你干嘛那么讨厌人家。”
“我就是讨厌他!”她忍无可忍的大叫。
她讨厌他!
讨厌中学时他总是时不时出现在她背后吓她一跳。
讨厌高中新生报到的第一天,他的大手没轻没重的拍着她瘦弱的肩膀,“笨蛋!你也能考上重点高中,运气不错啊。”
讨厌大学时大家都误会他和她是一对儿。
讨厌他现在时不常的跑到她家里蹭晚饭,最可恨的是母亲仿佛对他是无任欢迎。
程佳煜怎么会这么讨厌?
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正在她心烦意乱之时,苏律师笑眯眯的进来,说:“别忘了这周五晚上我要请客的呀。”苏律师是一个长相清秀的江南小女子,总是笑眯眯的,和许许多多的适龄女孩子一样,她要结婚了。
程佳煜开着苏律师的玩笑一起离开了季亦轩的办公室,季亦轩还能听到门外他在感叹,“美女们都嫁人了,我怎么办呐!”
季亦轩哼了一声,“光着棍呗。”
季亦轩眼睛盯着电脑的显示屏出神,显示屏有天蓝色的背景,上面是几朵白白的、像棉花糖的云在飘,就和十年前那一天的天气一样。
那一天,他转校来到她的班上,班里的女生们全是眼前一亮,他的确是非常漂亮的男生,一身白衣,似书中描写的白衣胜雪的少年。然而真正打动她的并不是他的相貌,而是他眉间眼底的那抹哀伤,许多年后她还忘不掉,他低眉浅笑时无意流露出的忧郁。他自我介绍说,“我叫段忆然。取自‘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他如同书中走出的不食人间烟火、充满着诗意的精灵,就这样闯进了许多人的生活中,也包括她。
他被安排在她后面的空座位坐下,他走过时,她依稀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茉莉花的清香。
季亦轩托着下巴,目光转向窗外,窗外的雨停了。
整理了一下午的材料,到了下班的时候,季亦轩整个人已经蔫下来。但因为晚上有约,她只能想,早点完成任务,回家睡觉。
程佳煜又晃到她办公室门口,“要不要蹭我的车?”
季亦轩看也不看他,“不用,有专车来接。”
她直接去了地下停车场,刚下地库,“亦轩!”清亮的声音,是沈忱,穿着黑色的西装正坐在他的奔驰里。
季亦轩快步走过去,笑道:“检察官大人,有劳您亲自出马啦。”
沈忱眼中带笑,“义不容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