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初升，红霞万里
民间有句谚语‘早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哑巴迷迷糊糊睡醒的时候，灵儿握着他宽厚的手掌趴在床边睡着了。
哑巴不用想也知道是刘姐做的，她在用感情牌来打动哑巴的心。
他们太低估灵儿在哑巴心中的分量了，灵儿就是哑巴身上的逆鳞。哑巴的心狠狠的抽搐了几下，轻轻的将灵儿抱起来放到床上躺好。哑巴下了床，帮她盖好被子，走了出去。
白洋淀的环境与空气比起帝都来要强过太多。哑巴慢慢的向家里走去，他想去对着父母曾经住过的地方说说心里话，他想去看看父母留下的遗物。
小小的院落，承载了哑巴半生的欢乐和幸福。
哑巴看着书架上摆着的一张合影，两个慈眉善目的老人把哑巴搂在中间，笑的那么开心。那是他们的第一张合影，也是两位老人唯一的一张合影。那身打着几个小补丁的衣服是两位老人能挑出来的最好的衣服，那时他们生活很艰苦，但他们却很幸福！
哑巴闭上眼睛不敢再看，他怕照片中的老人看到他流泪。
哑巴又从衣柜里翻出一件保存了二十多年的衣服。那是他小时候穿过的唯一一件新衣服，上面的每一针，都浓缩着母亲的爱。
还有和父亲后来学习捕鱼时用来补渔网的梭子等工具。太多磨灭不掉的回忆
“十多年了，我都忘不了，灵儿能忘记吗？”哑巴痛苦的闭上眼睛，一遍又一遍的问着自己。他又想到了小美，那个纯洁善良的女孩，那个被灵儿称呼为妈妈的女孩，他该怎么面对她
“爸，妈，我该怎么办！谁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哑巴在嘶吼！在怒吼！他恨老天为什么对他如此不公！
一辆警车，一辆奔驰商务车，沿着河边公路缓缓开来。四个血气方刚的硬汉堵在哑巴进出哑巴院落的路口。
警车长鸣，司机似乎很没有耐心
赵明抄起脚下的一个空酒瓶子狠狠的一下摔到警车面前，空酒瓶子发出‘啪’的一声碎响，玻璃碴子飞的到处都是
警车上的人似乎被吓坏了，不敢再鸣笛，一个面容冷峻，身材发福的中年人打开车门走了出来
“砰砰砰砰”
又是几个酒瓶碎裂的声音响起，玻璃碴子闪着光飞的遍地都是
“走”赵明和中年人对视了一眼，转身向哑巴院里走去。几个人怒哼一声，跟在后边。
从奔驰车里下来一对年轻的夫妇，男的文质彬彬，温文儒雅，气韵内敛。女的明眸皓齿，婀娜多姿，竟和灵儿有几分相似。
“王所长，这......”女人指着满地的玻璃碴子，脸色有些苍白。她感觉刚才的那几个人看向他们的眼神就像一头头饿狼，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们
“唉，算了。哑巴一个人养大灵儿挺不容易的，待会进去的时候，多说些好听的，多拿出点诚意来，我想哑巴还是能够理解的”王所长叹了口气说道，绕到边上，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
“咱们也过去吧”男人显得很沉稳，拥着女人很小心的走了过去
两车上的司机也要跟下来，男人摆摆手，两人又坐回了车里
“这就是灵儿长大的地方吗？挺漂亮的”女人看了看绿油油的小院说道
王所长推开虚掩的房门，突然看到赵明几人正杀气腾腾的看着他，心里禁不住哆嗦了一下。赵明身后，有个男人背对着他坐在凳子上，低着头不知道再想什么。就算他没见过哑巴，凭着敏锐的直觉也能猜到是哑巴。
“赵凡，灵儿的生父生母来了，出来见见吧”王所长知道几人进去是不可能了，只能把哑巴请出来了，客气的对哑巴说道
男人看了看在屋内摆开阵势的几人，拥着女人站在院子里，透过几人之间的缝隙，他凝视着那个背对着他们的男人---这就是灵儿的养父吗？
“灵儿，灵儿，我要见我的女儿，她在哪？她现在在哪里？”自己辛苦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女人泣不成声，呼喊了两声，没有人回应她。她想进屋亲自去找，男人一把拉住了她，把她抱在怀里。
“婉儿，冷静点，一会就能见到咱们的女儿了”男人把女人搂在怀里，轻声说道，他也有些难以克制自己的情绪
“可是我想她，她是我的孩子，我现在就想见到她......”女人趴在男人的肩头，泪如雨下。赵明这样的硬汉见了也不免微微动容
哑巴缓缓的站起来，转过身走出门外。男人抬起头看到哑巴的那一刻，心脏有如被针扎了一下，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女人不明所以，回过头来一看，险些惊叫出声。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那是魔鬼的眼睛！那是来自地狱的眼睛！原本清澈透亮的眼眸，散射着妖异的血红色，仿佛被它看一眼，自己的灵魂就会被吞噬掉！
王所长吞了吞口水，他曾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这样的眼睛。那时的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民警，奉命去围堵一个杀人如麻的恶魔。那个人手持一把砍刀，自知求生无望，将手上的二十个人质一一残忍的杀害。虽然最后他被狙击手击毙了，可当他看到那个人艳如鲜血的眼睛时，还是忍不住哆嗦了几下。可哑巴的眼睛又和那人不同，因为他在哑巴身上或者眼睛里感受不到一丝杀气。
“你，你好，我是陈枫......”男人伸出手去，很想再说一句我是灵儿的亲生父亲，但话到嘴边，无论他怎么鼓舞自己都说不出口
哑巴和他握了握手，陈枫的手居然在轻微的颤抖。哑巴看向那个女人，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两个浅浅的酒窝，真的和灵儿有几分相似。
“你能让我见见灵儿吗？求求你了，让我见她一面好不好”女人似乎并不害怕哑巴了，抓着哑巴的肩膀，晶莹的泪花一朵接着一朵的滑落
哑巴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去，走到赵明几人搬出来的凳子上坐了下去。
“你凭什么要见灵儿！你知道赵凡这几年为了灵儿付出了多少吗？你知道赵*到现在为什么一直单身未娶吗？你们凭什么一来就要把灵儿从他身边带走？你们连灵儿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凭什么说爱她！呵呵”赵明突然上前两步质问道
“赵明！这里有你什么事，你跟着掺呼干什么？”王所长厉喝道，拉着赵明就要坐到后边
“呵呵，王所长。赵凡是个哑巴，不会说话，我给他做翻译有错吗？毛主席出国访问还需要带几个翻译呢，我当哑巴的翻译有什么不对吗？”赵明呵呵笑道，丝毫没把这个所长放在眼里
“你.....，赵明替你说话算数吗？”王所长被赵明噎的没话说，看向哑巴问道。
哑巴静静地坐在那，既没点头，也没摇头，算是默认了
“那好，有什么话咱们都坐下说，有没有热水，冲杯茶水喝”王所长把陈枫夫妇让到座位上坐下，向几人问道
“呵呵，热水有的是，只是还没烧呢，不信王所长去屋里看看”哑巴的另一个兄弟讥讽道
陈枫说不喝了，直接谈正事。王所长不信，真的跑到屋里看了看，看到收拾了一半的屋子，顿时就信了，只好悻悻而归。
“灵儿呢？还是把她带过来让我们见见吧”陈枫看着哑巴平静的说道
赵明看向哑巴，哑巴沉默了片刻，打了几个手势。
“赵凡说，灵儿在帝都，没跟着回来”赵明看了看哑巴笑着说道
王所长一看赵明的表情就知道他在说谎，但人家现在是哑巴的代言人，只要哑巴不否认，他就不能把赵明怎么样
“我们是带着诚意来的。听说前几天你带着灵儿去了云南，我想灵儿一定玩的很开心吧。我们是真心要谢谢你为灵儿付出了那么多，所以我们才心甘情愿的在这里等着你们回来”男人盯着哑巴的眼睛说道
哑巴的眼神波动了一下，没有说话。陈枫看的清楚，多年的经历告诉他，哑巴是一个重感情的人
“其实你心里也应该知道，灵儿并不是我们主动遗弃的，她是在刚出生的时候被人贩子拐走的，只是不知道怎么会流落到了这里，又恰好被你收养”男人说着说着，脸上显露出深深的自责
哑巴没有说话，仿佛男人的话与他没有任何关联
“我知道你把她从小养到大不容易，特别是你还是一个男人，肯定经历了太多太多的困难。所以我才愿意和你坐在这里慢慢谈，而不是请个律师直接把灵儿从你身边夺走。那样不光对你不公平，对灵儿也不公平。”男人严肃的说道，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刺刀，深深的扎进哑巴的心里。
哑巴抬头看着他，眼神里流露着深深的痛苦
“呵呵，你们怎么就那么肯定灵儿就是你们的女儿？万一灵儿根本就不是你们的女儿呢？”虽然赵明几乎百分百确定灵儿就是眼前这对夫妇的女儿，但哑巴现在的在动摇，他得帮他一把
果然，哑巴听到后，心情稳定了很多，深深的看着陈枫，看他如何回答
“灵儿肯定是我们的女儿，如果你们不信的话，可以去做亲子鉴定。”男人平静的答道
“这个我们会做的，不过我还要问问，既然你们这么确定灵儿就是你们的亲生女儿，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等赵凡辛辛苦苦把灵儿拉扯大才过来找她？”赵明紧紧的盯着陈枫的眼睛问道
哑巴的目光也被吸引过去，紧紧的盯着陈枫
“唉，这个问题我更清楚，还是我来说吧”王所长叹了口气说道
“每个孤儿在被收养前都会做DNA样本采集，以便日后能找到孩子的亲生父母。陈先生夫妇之所以直到现在才找到这来，完全是制度的原因。因为DNA数据的采集与，分析，对比是一个非常庞大而且复杂的工作，原先一直是各个省份独立运营，直到几年前，相邻省份之间才开始尝试并入到一起管理。取得成功之后，其它省份才逐渐加入进来。咱们这边和陈先生那边也是直到今年年初才并入到一起，相关信息才可以跨省查阅。否则，按照陈先生的能力，找到亲生女儿还不是易如反掌。”王所长详细的说了一遍，几人才明白原来还有这样的隐情
“呵呵，既然你们这么有钱，又这么年轻，为什么不再生一个，而非要不远千里跑到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来找一个灵儿？”赵明
接着问道
“赵明，你还有完没完了！”王所长高声质问道。他真是快被赵明气疯了，灵儿又不是他女儿，这家伙的问题怎么就没完没了了
“赵凡只要不反对，我的问题就没完，这即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义务，有什么不对吗？”赵明反问道，噎的王所长瞪着大眼说不出话来
“唉，灵儿毕竟是我们的亲骨肉，而且，灵儿出生的时候，婉儿曾发生过大出血，差点因此.因此.....”男人叹了口气说道，说到女人的时候，喉头哽咽，竟然再也说不下去了。
哑巴深深的看了这对夫妇一眼，默默的闭上了眼睛
“因此什么，你是想说怕她死，还是想说她不能再生育了？忘了告诉你了，其实我就是一名医生，这不是妨碍她再次生育的借口！”赵明半眯着眼睛说道，这几句话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可以说没有给对方留一丝脸面
场面顿时宁静下来，哑巴睁开眼凝视着这一对夫妇，似乎要从他们脸上看出什么来。男人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白，几次想开口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显然赵明的几句话对他的刺激不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