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证道失败在修真界尚余波未散。一些观道的修者在天一大道昭彰之际多少都有些体悟。于是许多修者从太玄宗离开之后并未回到自己的洞府,而是纷纷踏上了寻找自己突破机缘的福地。
甚至一些人迹罕至的荒古之地也渐渐有了修者活动的踪迹。
神州浩土极北,一位青衫少年行色匆匆,这少年看上去约莫二十出头,眉宇间俨然已有几分出尘之气。此子名叫岳无痕,临州岳府人氏。
其父岳杰尤善经营,是临州一个修真小派两仪门在凡间的庶务打理者,颇有几分家财。岳无痕出生之时正巧门派中一位长老在府中做客,观其颇有几分慧根,一时兴起直接收为关门弟子。
而岳无痕也确实出类拔萃,十七岁便已修炼至练气九层。一时传为门派美谈。但为了让岳无痕做这个关门弟子,岳府到底出了多少血,恐怕只有岳杰一个人知道了。
旬月以前,太玄宗天一证道飞升,广邀天下修士观道。两仪门辗转与太玄宗有几分渊源,竟也得到两个受邀名额。岳无痕正是其中之一。此次踏足极北苦寒之地,正是观道之后,终于感受到了自己境界壁垒的一丝松动,来此寻找自己筑基的机缘福地。
苦寒之地树木疏阔肃杀,岳无痕一路走来虽然艰苦,倒也能感受到几分天地真意。只是时常会出现一些灵智开窍的妖兽,对付起来颇为棘手。
如此又向腹地行进月余,岳无痕已是十分狼狈,衣衫褴褛,早没有了初来时的那副意气风发。
苦寒之地,荒无人烟又穷极无聊,门派里的那套繁文缛节也早已丢得一干二净。饿了直接斩杀一些低阶妖兽,茹毛饮血,困了则席地而卧,天为被地为床。
平素习惯了热闹的他,此时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苦闷,人家筑基都是找个机缘福地,怎么就自己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朝着空荡荡的山脉就运足气力咆哮了几声。
本来一路之上还算平静,就算遇到几只修为高深的妖兽也都是有惊无险。岳无痕本已懈怠的神经忽然又紧绷起来——因为自己的咆哮声仿佛被什么东西吞噬了一样,不叫回声,不惊鸟兽。
呜呜~呜呜~
一阵腥风竟携着哭声刮来,岳无痕一抬头,天空中一只巨大的飞禽遮天蔽日,每一次挥动翅膀地面的树木就东倒西歪。岳无痕心中暗暗叫苦,我招谁惹谁了,就吼了两声也不至于惹来这么可怕的家伙吧。
呜呜~呜呜~
悲哭声又起,竟是这飞禽的鸣叫之声,闻之让人心烦意乱,岳无痕赶紧运起清心顺气咒抵御。
飞禽悲哭不断,在空中打了个转,继而向岳无痕俯冲下来,岳无痕登时吓得面无血色,撒腿就跑。边跑边在收纳戒里取出法器啊符宝啊什么的向飞禽胡乱的一阵乱丢。
飞禽见一击未中,又被这些飞来的乱七八糟的东子砸的有些恼怒,又是腾空而起向岳无痕俯冲过来,岳无痕像个猿猴一样在这苦寒之地的荒林里连冲带跳躲避飞禽的攻击,心中暗暗叫苦,吼道:“畜生啊,残血了还追。”
飞禽几次攻击都被岳无痕灵巧的躲过,怒意更甚,一挥翅膀一阵劲风避无可避,竟把岳无痕直接甩出几十里。
咚!
岳无痕被重重地摔了个狗啃泥,刚爬起来缓缓精神,飞禽又挥翅膀,一阵腥风把岳无痕卷起甩飞,风中的恶臭几乎令人作呕。
如此反复几次,飞禽仍不罢休,反而玩的兴起,岳无痕第一次感到了绝望,压制,绝对的实力压制,毫无还手之力。
飞禽看着在空中打转的岳无痕,竟然欢快的雀跃起来,就连悲鸣声中也有了几分欢快之意。
“士可杀,不可辱,畜生,要杀要剐给个痛快!”这一次,岳无痕趴在地上接连吼叫就是不肯起来。
飞禽眼下兴趣正浓,见岳无痕竟然一点都不配合,只在那里哇哇乱叫,不由得怒意又起,伸出利爪向岳无痕抓来。
岳无痕瞄准时机,忽然腾空而起,祭出保命法器盈渊剑,飞禽本能地一挥翅膀,岳无痕整个连人带剑又被一股腥风甩的倒飞出去,岳无痕心想:“妈的,死了算了……”
醒来的时候岳无痕以为自己死了,周围的环境变得郁郁葱葱,再无半点苦寒之地苍茫肃杀的气象。
周围生长着的参天古树六七个成人合围也抱不过来,地面阴凉,有一种难过说不出的惬意。“难道这就是死的感觉么?”岳无痕嘀咕了两句,讪笑起来,:“如果连死都能这么舒服的话,只怕人人都要争着慷慨赴死了。”
岳无痕吃力的爬起来,倚着树干打坐运起《长生经》,几乎散架的骨骼和破损的皮肉缓慢恢复着。岳无痕紧缩的眉头渐渐舒缓,慢慢地进入了入定。
山中无岁月,岳无痕从入定中恢复出来的时候,天空薄暮的余晖刚好洒在他的脸上。岳无痕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一扫数月以来的疲惫,顿感身体舒泰。
岳无痕此时才有精神仔细地打量起这里的环境,却隐隐有几分不详的预感。他感到了一种恐惧,一种近乎本能的恐惧。仿佛他一直被什么人盯着一样,岳无痕猛地一转身,却发现连个鸟都没有。
诡异,这种舒适的环境怎么会连个会跑的都没有?而且是死一样的寂静。
当一个人恐惧的极点的时候,他一定不能忍受这种可怕的压抑。岳无痕运足力气一拳轰向巨树,巨树纹丝未动,连枝叶都没颤动一下。
仅有一片枯黄的叶子缓缓地飘下,岳无痕下意识的伸手去接,却嘭的一声,整个人都被叶子砸在身下。
岳无痕几次试图站起来都没能成功,一股说不出的委屈涌上心头,哇哇大哭道:“筑个毛的基啊,自己第一次迈出山门就被一片叶子给砸倒了,找谁说理去?不干了,我要回家……”
“小家伙,你是个什么东西?”背后忽然传来一句声音,岳无痕顿时止住哭声,想回头而不能,吼道:“你是谁啊?老子是人,你才是个东西。”
“老子?”背后的声音嘀咕了一句,“青牛之前好像跟我说他就是跟一个叫老子的人要西出函谷关云游。“背后声音的主人嘻笑了两声,又说:”原来你是人,这么说,你不是个东西。”
“我呸,这么老的段子你还用?”岳无痕气急败坏的吼道。
背后声音的主人好像没听懂岳无痕说的什么,岳无痕只感觉身体一轻,迅速的爬了起来,回头一看,一个白毛稀疏的猿猴斜倚在一颗树干下,一副好不惬意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