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来暑往,秋去春来。
两年来,岳无痕每天都会跑到两仪门后山练习这本北斗天罡剑。这前三篇奥义,岳无痕修行了半年,便已尽然把握。但这第四篇剑道,岳无痕虽苦修大半年不曾懈怠,却总觉得欠些火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个樵夫也经常来这里砍柴。累了就坐在一旁瞧他练剑。
日子久了,两人自然攀谈几句。有一日,樵夫瞧着他练剑,忽然笑道:“像你这种练法,只怕到死也练不好。”
岳无痕一听这话,心中自然不忿,反讥道:“烂柯樵,你还能懂我练的什么剑法?”
樵夫也不恼怒,依然笑道:“你练的什么我是不懂,但是砍柴,老匹夫是懂的。年轻的时候,有的是蛮力,抡斧子砍便是,倒也不用想其他的。”说到这里,樵夫倚老卖老地咳嗽了几声,接着说道:“人老了,不中用了,不砍柴又没饭吃,所以还是要砍柴。但力气不够了呀,所以只能取巧。但这巧在哪里,老匹夫嘴笨,说不清楚,也教不了别人。但我看你每每练那么一个半个的时辰,就要从怀里掏出本书看看。莫非写这本书的人还活着么?”
岳无痕冷哼一声,说道:“古书久远,做此书者想必早已入古。”
樵夫又笑道:“写这本书的人都死了,那些说不清楚又不可传授的心得也就一并消失了,你还照着那本书上练,能练的会么?”
岳无痕被樵夫这么一问,倒也十分惊愕,恍惚出神,怔在了原地。樵夫也不再说什么,起身拿起斧子又去砍柴了。
约莫过去一刻钟,岳无痕才回过神来,想跟樵夫请罪,原谅自己刚才的冒失,而此时樵夫却已走远。
接下来的日子,岳无痕干脆不再查看剑谱。事实上一年多以来,这本剑谱岳无痕早已烂熟于心,只是每每使用起来,却总觉得火候不够。
在练习这套剑法的时候,岳无痕甚至已经不再追求融会贯通。一剑便只是一剑,截便只是截,刺便只是刺,如此几个月下来,功法果然大有助益。
以前苦求融会贯通而不可得,眼下竟能行云流水,不受拘束。
今日岳无痕完整地练习了一遍北斗天罡剑之后,终于感受到这套功法的刚猛。披荆斩棘,大有王者之威。一套功法完毕,岳无痕又见那樵夫斜椅那块磐石旁。
樵夫先开口道:“我观你这几个月来,剑法不再拘泥于剑谱,想必是已有了自己的心得。”
岳无痕拱手拜谢道:“这还多亏您老的指点。”
樵夫哈哈笑道:“我哪里能指点你什么,是你自己有悟性。”
岳无痕又拱手拜道:“老丈,我有个不情之请,您老可否答应?”
“你说说看?”
“家父岳杰在这临州府小有家资,前几日家父来信,说家里后院的花花草草无人打理,我想介绍老丈过去,帮家父打理一下,也算全了在下的孝子之心。”
“岳员外家财丰厚,哪里请不了个花草匠。老朽只会劈柴,不会种树呀,你呀找错人了。”说完樵夫就要起身离去。
岳无痕又拦下樵夫,说道:“老丈慢走,我是这山上两仪门的弟子,练过一些延年益寿的功法,我教您一些,您好好练,活到个百八十岁不是问题。”
樵夫又笑道:“老朽老矣,公子好心,老朽全都心领了。人常谓天长地久,但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人既寄托与天地,又何必与天争命?”
岳无痕听到这番话又是一个晃神,但随即清醒过来,想要问些什么,然而樵夫却已消失不见。
岳无痕隐隐感觉樵夫不是凡人,以往樵夫出现自己未曾发觉,只当是自己修习功法太过认真,是以未曾发觉。但眼下他竟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突然消失,岳无痕不禁怀疑起了樵夫的来历。
一年多以来,他竟从没问过樵夫哪里来,姓甚名谁,家居何处。这简直让人细思极恐。
岳无痕忽然感到一股心神荡漾,两年以来,岳无痕虽未刻意修行,但境界也慢慢提升到了练气九层,隐隐然又摸到了筑基的门槛。即便如此,这还是岳无痕刻意压制的结果,古简上的功法简直古怪至极。
岳无痕不知不觉间,竟又来到了李昌吉的道场。小道童现在又长高了不少,他告知岳无痕,李昌吉仍在闭关。
李昌吉自从两年前试道大会后,便一直在闭关至今,连试道大会都未曾再露面。岳无痕曾来拜访过几次,也是一面都没见着。
既然如此,只能再到刘长老道场去看看了。刘长老道场的路依然难走,在门派里施展道法又是大不敬,岳无痕只能跋山涉水一路走过去了。
刚刚看到刘长老的篱笆院,岳无痕急走了几步,还没到门前,就听到里面一个女人喊道:“刘长根啊刘长根,你说,你是不是还想着那个狐狸精?你要是真有能耐你找人家去啊,天天在这睹物思人,老娘都瞧不起你……”
岳无痕听的一脑门雾水,这刘长根是谁?这个女人又是谁?岳无痕走到门前,看了看,这是刘长老的道场呀,但看了看院子满地的锅碗瓢盆,还有几床被褥被扔在地上,又不太确定了。
当下只好整理了一下衣冠,拱手行礼道:“弟子岳无痕,求见刘师叔。”
这时屋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哎呀,你别嚷嚷了,让晚辈听见不好……”
“嚷嚷怎么了?敢做还不敢当?”
这时刘长老从屋里急匆匆出来,见到岳无痕不耐烦地问道:“哦,岳师侄,你怎么来了?”
“晚辈前来归还剑谱,并拜谢师叔传授之恩。”
“不急不急,你还有别的事么?”
“啊?”
“啊什么啊,还有没有事?”
“没了,师叔,这是剑谱。”说着话,岳无痕从怀里掏出剑谱双手递给刘长老。
刘长老一把接过,挥挥手:“今天就不留师侄吃饭了,你快回去吧,你师父他该担心了。”
岳无痕拱手拜道:“晚辈告辞。”
“好好好,不送,不送……”
刘长老刚回头想回屋,岳无痕又拉住刘长老,说道:“还没请教,屋内的是谁?”
刘长老十分不耐烦地说道:“你师叔母。”
屋内的声音此时又炸了:“我不是,那个狐狸精才是。”
刘长老又冲进屋里,告饶道:“哎呀,你就不能积点嘴德?”
“呦,心疼了?我早就知道你想着那个狐狸精……”
……
岳无痕心道,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还是扯呼的好。这刘长老,老了都长的仙风道骨,想必年轻时也是风流倜傥,看来这肯定又是一桩风流孽债。
只是刘长老这名字,刘长根,实在是……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