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使的眼神是愤怒的,面目是狰狞的。
输得太憋屈了,那个傻.逼主人,根本就不会用傀儡术,跟他说过多少次了,打起来的时候,不要一直开着攻势反弹,容易出事。以前遇到的都是些菜鸡,攻势反弹还能出其不意,今天被套路了吧?
你死了不要紧,连累老子跟着你死!
“你这家奴,老子今天就是死,也要拉你垫背!”
亡灵使的刀高高举起,像钉子一样扎进风雨里,似有将这骤雨一分为二的魄力!
如果陶洪没死,杜决还会相信这把刀有豁开雨帘的威力,但陶洪已经死了,亡灵使还能把手伸直已经是天大的奇迹。
就连楚怀儿在惊呼一声之后,也面露羞色,觉得自己担心过度了——那亡灵使的身体,像被冲淡的墨水般,以极快的速度模糊起来,仿佛要被这场骤雨完全冲散,他要能把刀砍下来,楚怀儿愿意去青楼卖身。
呃……楚怀儿的担心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刀的确没能砍下来,却直接砸在了杜决脚背上,疼,真的很疼。得亏是刀背,若是刀口的话……杜决就会往后退一步。
瓢泼的骤雨还在交织,而杜决认为,到了该甩锅的时候了。斩杀执法人的罪过不能自己来背啊,背了就是个死,得马上找个接锅的。
本泽马就是个不错的接锅侠……呃,错了,楚振绝对是个不错的接锅侠,以他的身份,就是接了锅也不会有什么事,正好,谁让他也是一名围观群众呢。
雨一直下,杜决拨开一层又一层的雨帘,踩起一簇又一簇的水花,在一道道疑惑不解的目光中,谄媚地朝楚振走去,仿佛随时都有朝楚振下跪磕头的趋势。
他盯着楚振的脸,笑着说道:“多谢少爷出手相救,方才如果不是少爷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了陶洪,小人肯定被剁成两截了。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我擦!
你做人要有良知啊,我什么都没做,只是过来围观而已啊,我是无辜的!
众人把目光穿透渐大的雨势,微微点头。
这才符合他们心中的“事实”嘛,这家奴虽然不知为何成了亡灵使,却也只是凡魂一品,方才招招凶险,这家奴也不负众望地尽落下风,差点身死人灭。
魂主楚怀儿让他放火,结果他袖子里只有一闪即逝的火光,闪了一下就灭了,害得那亡灵使一刀砍了个空……
一个魂主,即便他的傀儡术多高深,亡灵使多厉害,自己却终究是个不能修炼的普通人,想凭肉眼看见飞翔的子弹,如同扯淡。
这样的历史大背景,决定了他们只看得见杜决扣下扳机时,那朵在枪口绽放又冷却的火花,而看不见那粒飞翔的子弹。就连子弹和刀口相撞的声响和火花,也被突如其来的惊雷和骤雨湮灭了……
楚振的仆从和老师激动得热泪盈眶,苍天啊,少爷终于浪子回头了,他出手救了一个家奴,这是多么的博爱,多么的仁慈。要放鞭炮,要办酒席,把十里八乡的伙计们都请来,不醉不休!
如果他们愿意冒雨走上几步,走到楚振面前,一定能看到他铁青的脸色。
到处都是哗啦啦的雨声,楚振的脸犹如被雨打湿的瓦片一般铁青,他寒声道:“家奴,我发誓,我绝对没救你,说谎我遭天打雷劈!”
他身后仆从的笑脸顿时僵住。
“杜决,莫要信口雌黄,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楚万通不知从大雨的哪处钻了出来,先制止住了楚振继续发毒誓的打算,免得待会又有天雷勾动地屎的情况发生。
他冷冷道:“斩杀执法人的罪过,你背不起,所以便打算将祸水引到楚振身上,自己溜之大吉。可你别忘了,在我们赶来围观之前,已经死了一个叫李鑫的执法人,难不成楚振在赶到这里之前,也帮你杀掉了李鑫不成?”
呃……
杜决一脸的“谄媚”僵住,他娘的,怎么忘了这一茬儿。还以为自己这分丢锅之术挺牛逼的,原来自己就是个傻.逼。
锅肯定是不能完全丢出去了,那干脆分锅好了,李鑫的死,我认领了,至于陶洪,就丢给楚振吧。
杜决还没开口,楚振却在急促的雨声里抢先一步猜透了杜决的算盘,冷笑道:“陶洪死得不明不白,咱们先不管,但李鑫一定是你杀的,咱们楚家向来奉公守法,岂容得你这等家奴放肆。今日就将你就地格杀,交给执法堂!”
杜决眉头皱成倒八,说道:“李鑫、陶洪都是执法堂小吏,而在以往,敢闯进楚家的小吏,最后都是横着出去的,怎么少爷不过问他们私闯楚家的罪责,反而过问起我的罪责来?”
往大了说,我是在捍卫楚家的尊严,让圣域执法堂明白,楚家不是随便哪个小吏都能任意出入的。
你楚家也不是没干过杖杀执法小吏的事儿,只因为我是个卑微的家奴,就要问我的罪责?还是说,这一切根本就是你安排的,我若不杀他们,就得接下虐杀平民的锅;若杀了他们,正好犯了对抗执法堂的罪!
楚振喝道:“大胆!一个家奴,如此说话,成何体统。来人,立刻将他杖杀!”
哗!
雨声愈发急促,甚至多了一分焦灼的味道。围观群众仿佛受到了雨声的干扰,愈发得疑惑了,刚才不是还“大恩大德,永世不忘”吗,怎么少爷和这家奴翻脸比翻书还快?
有人冒雨围了上来。
准确的说,是有人召唤出亡灵使,命亡灵使冒雨围了上去。
世界在这一刻充分表现了它的残酷——哪里有什么对错,哪里分什么对错?实力弱的、地位低的,一定是错的。即使心存疑惑,仍然有许多实魂乃至虚魂高手围了上来。
杜决神色凝重。
楚怀儿暗中结下了瞬移的手印,却忽然被人扣住手掌。
……
“少爷,不可!”
有气喘吁吁的白发老者不顾大雨的阻拦,摇摇晃晃撞开雨幕,“少爷,不能杀了这个家奴啊,您知道怀儿小姐是通灵体,也就该知道通灵体基本无法操纵亡灵。可依老夫刚才所见,这家奴分明就是怀儿小姐的亡灵使,不能杀,不能杀啊!”
通灵体从来都是压制亡灵的,没法跟亡灵签约。可杜决不仅签了血契,还厚着脸皮活了下来,这可是天大的怪事,说不定又是一个人形宝物,怎么能杀?
杜决差点感动地哭出来,居然还有人替他这个家奴说话,虽然说的话他听不太懂,但至少是个有良知的人……吧?
“少爷,让老夫研究研究,如果他不是宝物,再杀也不迟啊!”老者一边咳嗽一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