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秋,北京-上海-深圳
来美国七年了,无论这里多么的丰衣足食,但依然不能让我停止对祖国的思念。以前听老一辈的华侨说,出过国的人,心里面会更加爱国。现在我真的深深地体会到了这一点。
这几年我曾经两次回北京探亲,每次只是短短的10天时间,还没倒过时差来呢,就要踏上归途了。
这期间妈妈和姐姐一家也都来过几次美国,但时间也不长,等亲人们一走,我的心里立刻又空荡荡了。
所以今年我下定决心一定要攒足了假期,好好地回国待一段时间。去年和今年两年的假期14天我都没有休息,现在用上了,加上另外没有休息的3天病假,还有两个周末4天,一共就是21天--整整3周。
戴维听我计划回国度假,非常兴奋,这次应该算是他第二次来中国了。
前年我们曾一起回北京探亲,但因为时间短暂没来得及去其它城市。我只带着他参观了颐和园,长城,故宫,天坛等景点。
美国南方人从小开始就自己开车,所以戴维这么大年纪了,居然还从来没有坐过公交车。从动物园到颐和园,我故意要带他坐一段公交车,想让他体验一下。
没想到,戴维居然两次都没上来公交车。为什么呢?主要原因就是他太谦让了,总是给那些挤他的人让路,最后自己上不来。美国人一般都不太习惯身体方面的碰撞,与别人身体接触时总是出于礼貌相让于对方。
可这在北京那么拥挤的车站哪里行得通呀?本来前两次我都已经上来了,还要再从车上下去,不能把他丢下啊!
第三次,我告诉戴维,你要是再上不来,那我可自己坐车走了,你找不到我的家,我可不管。这样逼迫着他才上了公交车。
不巧公交车不知为何空调系统出了毛病,冷气不足。当时正是盛夏,天气特闷热,所以乘客们都浑身是汗。有些中国人可能不像外国人那样喜欢每天喷香水,所以公交车里的味道就可想而知了。习惯了清爽干净的戴维说,下次无论如何还是打车吧,这公交车实在有些让人不舒服!
到了八达岭,爬长城的时候,戴维惊讶地说,没想到长城是陡峭的大石阶,像他一样没来过北京的美国人还都以为长城是一马平川的呢!
我告诉他,北京一共有几处不同的长城入口,今天来的八达岭应该算是最安全,最不惊险的一个了。下次也许应该带他去慕田峪长城,那里肯定比八达岭更刺激吧。
晚上家里人一起请戴维吃了北京烤鸭店。戴维对大师傅片鸭子非常感兴趣,全程都在旁边录像。
几乎没有任何中国人宴请亲朋好友光吃饭不喝酒的,每家餐桌上都是推杯换盏的。可美国人就不一样了。美国的饭店吃饭就只是吃饭,里面除了饮料和水,就只有咖啡了。要想喝酒是需要到酒吧里单独去喝的,大多数酒吧也不提供饭菜之类的,就是纯喝酒。
戴维这第一次来北京可学会了不少中国的习俗,喜欢上了米饭饺子,也会用筷子吃饭了。
可惜10天很快就过去了,戴维的感觉是没玩够,而我也是依依不舍地再一次离开了故土。
这次好了,时间充足,我们的3周行程共包括:北京8天,上海3天,深圳3天,香港1天,还有6天在飞机上。
在北京的几天,我和戴维只出去一天参观了鸟巢和水立方,其它哪也没去,就在家陪爸爸妈妈。戴维很聪明,只教了他两个小时就学会了打麻将,很快能和妈妈的老姐妹们凑成一桌了。
每天早上,我带着戴维到胡同里的菜市场吃早点,顺便帮妈妈买菜。这时候,总能惹来好奇围观的人,这里毕竟很少来外国人,有几个小孩为了练英语,还上前跟戴维说:“Hello“,“Good-morning“。戴维很高兴地和孩子们对话。
菜市场各种小吃应有尽有,戴维喜欢吃小笼包子,我买了一屉包子他全都能吃光。但他不太喜欢喝豆浆,可能对大豆制品有点过敏吧,第一次喝就咳嗽不停,后来我再也不敢让他喝了。
虽说戴维已经体验了北京的胡同生活,也习惯了嘈杂而又熙熙攘攘的人群,但毕竟人家是老外,不可能完全像中国人一样。到了我们快要离开北京的最后一天,我问他今天想吃什么?他说,想吃麦当劳。哎!地道的美国人,到头来还是离不了他的老美快餐。
接下来,我们辞别了北京的家人,一起飞到上海。
一下飞机,戴维就说他喜欢这里,看来他也跟我的德国导师兰夫特教授一样,喜欢上海这个比较洋派的地方。
我们一起逛了东方明珠,南京路,豫园。戴维在豫园买了几件中国特色的纪念品,准备回家送给家里人。
我建议戴维试一试上海的理发店,因为美国理发很贵,而且不给客人洗头发,每次都要自己在家先洗好头,才能去理发店。
戴维没想到这里的理发是:洗头+按摩+理发+吹风,一条龙服务。他真的感到有点儿受宠若惊,而且没想到价格居然还比在美国便宜。
当晚我们来到外滩,看到对面浦东摩天大楼高耸林立,简直胜过了纽约曼哈顿。而黄浦江歌舞升平的游船夜游,又胜过了香港夜景。难怪老外都那么喜欢上海,看来这里早已成为世界经贸中心!
我预感到我们有朝一日还会再来这里。
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上海,我们又飞到深圳。
2003年我来过深圳,到现在已经10年过去了,这里有那么多我曾经熟悉的人和事,不知他们现在都过得怎么样?
到了海景酒店,戴维说他要先洗澡,然后再出去玩儿。我说好吧,我等你。
一边坐下来看电视,一边翻开我的电话号码本,我找到了深圳礼生公司经理小黄的手机,以前我和小黄在杜塞尔多夫的MEDICA展会上一起工作过两年,他应该还记得我吧?
小黄热情地接了电话,并约我到深圳会展中心参观今年的国际医疗仪器展。我一听,好啊!正好我还从来没有看过国内的医疗展会呢!
等戴维洗完澡出来,我也急忙冲了澡,换上了漂亮裙子,我告诉戴维参观展会要穿衬衫,T恤衫好像不妥。
我俩打了出租车,很快来到会展中心。
深圳的展会跟杜塞尔多夫的展会大同小异,但场地好像比较空闲。
好不容易找到了礼生公司的展台。
小黄一见我,第一句话就是:“怎么您10年一点儿变化都没有啊!”
我开玩笑地说:“为了便于和你相认,我只好变回到原来的模样。”
记得小黄比我小5岁,今年还不到40岁,看他头上已经开始有几根白头发了。我知道他是罗瀚鞍前马后的一员大将,礼生公司的国际贸易部分都是他在管理。公司做得越大,经理就越操心,这是必然的。
接着,我和戴维又走到英锐集团的展台。看着那几乎要涵盖了半个展厅的规模巨大的展台,就知道英锐集团已经成为中国医疗仪器界的新一代霸主。这里身穿深蓝色西装的年轻帅哥们,我可一个儿都不认识,据说英锐集团每年的校园招聘也做得如火如荼。
下午参观完展会回到海景酒店,我让戴维去楼下的超市买两瓶矿泉水。
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我拨了何天莱的手机号码,但一直关机没有人接。我知道他一辈子都不会换手机号码的,所以初步判断应该是不在国内。
接着我又拨了罗瀚的电话,他接了,很惊讶是我打来的,毕竟我和这位昔日里同甘苦共患难的老板已经10年没见面了。
罗瀚说:“你要是方便,我今天请你吃晚饭,明天我要去杭州开会。”
我本来很想去和罗瀚吃饭,但又不能扔下戴维。只好说:“晚上我有同学聚会,吃饭恐怕来不及啊!”
罗瀚似乎还没有放弃,又问我:“那你在深圳呆几天啊?”
我告诉他只有3天,接着去香港。他说那可能见不到了,杭州的会也是3天。
“你找何天莱了吗?”罗瀚终于忍不住问到我这个关键性的问题。
“我打了他的手机,但一直关机呢!”我实话实说,不想对罗瀚撒谎。
“他不在国内,去澳大利亚了,那边有我们校友聚会,”罗瀚告诉我,“你知道吗?我们两家公司正在打官司呢!”
“什么?打官司?”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呀?”
“商业上有一些竞争,”罗瀚无奈地说,“我也不希望这样!”
“可天莱和你是同门师兄弟啊!你没找他谈一谈吗?”我试着劝慰罗瀚。
“那不是他一个人决定的,”罗瀚说,“商业竞争都是比较残酷的,以后你就明白了。”
放下了罗瀚的电话,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英锐集团和礼生公司,这两家中国医疗仪器界最有实力的公司,这些年来,在我的心里已经占有了一席之位。而两大公司的领导人,何天莱和罗瀚,都跟我相识了10多年了,于公于私,都和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我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结果:两大公司的决裂。而这个结果又偏偏发生了,两家公司已经闹上了法庭。
戴维拿着两瓶水回来了,见我在那里傻傻地发呆,问我怎么了?可我什么也不想说。戴维还以为我一定是逛累了,便打开电视,让我看看英语的娱乐节目,想让我高兴。
可我已经心乱如麻,哪有心情看下去?
我打开电脑,搜索到深圳最大两家医疗私企的经济纠纷案,原告是英锐集团,被告是礼生公司。从2011年立案开始,目前正在深圳中级人民法院审理中,索赔金额高达9000万人民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