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秋,杜塞尔多夫
安东尼对我的呵护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程度。【安提苟妮】剧组的人都认为我们是天生的一对儿。
我打电话到北京询问爸爸的病情,顺便告诉了妈妈我和安东尼的事情。妈妈说爸爸现在好多了,不用担心,特别嘱咐希望我能有一个家,那样他们就不用再为我在异国他乡孤身一人感到担忧。因为说实话今年我已经30岁了,这个年纪在国内早该算大龄剩女了。
安东尼要带我去见他的父母,不过却不在同一个地方。他父母已经离婚多年了。
安东尼爸爸还住在老家慕尼黑,曾经第二次结婚,但不久第二位太太因病过世了。现在又有了一位年轻的女友,听说和安东尼同岁,比我才大3岁,曾经结过一次婚,后来离婚后带着一对双胞胎儿女,跟安东尼的爸爸同居几年了,但不想再结婚。
慕尼黑
一个周末,安东尼开车带我来到慕尼黑,拜访了他爸爸马克西姆,一位风度翩翩的法国人。爸爸马克西姆虽然已经60岁了,头发很少几乎秃顶了,但依然精神抖擞,风趣幽默,有着法国人吸引女孩子的特殊气质。年轻的女友名叫佩特拉,金发碧眼,充满活力,立刻和我成为好朋友。
他们家就像个小规模的古代城堡。会客厅,书房,厨房,饭厅,主卧室,主卧卫生间,公共卫生间,洗衣房,在楼下第一层。其他四间客卧,两个客卧卫生间,及游戏厅,都在楼上第二层。每间卧室还配有非常大的衣帽间。可以想象,他们以前的生活还是比较奢华的。
听安东尼说他爸爸以前有4辆小汽车,最好的是兰博基尼。不过,7个孩子的经济负担,加上安东尼妈妈一直不工作,又不善理财,巨大的消耗,家道中落以致衰败,可能财政方面的原因才导致了他父母离婚吧!
晚饭时分,爸爸马克西姆请我们大家到慕尼黑500年历史的著名的宫廷酿酒屋,让我们品尝具有巴伐利亚特色的白香肠,猪脚,蝴蝶结面包,还有自酿啤酒。这里的服务生都身穿巴伐利亚传统服装,说话时南方口音明显,但非常热情好客。
第二天早饭后,我们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慕尼黑,如果不是因为周一还要上课,我们真希望在这里多玩几天。
不过,安东尼说过几天放秋假主要行程还是去西班牙看妈妈,所以这些天我们最好用功学习。
马尔贝拉(Marbella)
马尔贝拉对于亚洲人来说或许是一个比较陌生的地名,但是对于有钱的欧洲人来说,那里是一个远近闻名,非常高级的度假胜地。
坐落在别致且日照丰富的阳光海岸,马尔贝拉是西班牙南部最出名的海滨胜地。
安东尼妈妈离婚后就只身移居到马尔贝拉。此后她虽然一直没有再婚,但不等于一直一个人。曾有一位比利时男友,比她小3岁,是位钢琴家,两人一起买了房子,同居10年,直到男友去年因病过世。现在她又有了一位西班牙男友,比她小9岁。
我和安东尼从慕尼黑先飞到马德里又转机到马尔贝拉,安东尼的妈妈亲自开车把我们接到海滨公寓。他妈妈名字叫希拉,是很漂亮的德国女人,出身名门,虽然60多岁了,仍然长发披肩,戴着项链,耳环,手镯,穿着紧身的V领衬衫和紧身裤,脚上是时髦的高跟鞋,身材苗条,看起来像40多岁的贵妇。
海滨公寓不大,但很温馨,设施齐全,是安东尼外祖父留给妈妈希拉的唯一房产了。
刚到马尔贝拉,我就被这个美丽的海滨深深地吸引住了。
据说从前,伊丽莎白女王曾经感叹这片精美绝伦的海域,便有了马尔贝拉名字的由来。
1945年,西班牙王子为这片海域的美丽所倾倒,在这里建造了俱乐部,最初只是为了招待亲朋好友而建的Guest-House,但因为喜好社交的王子的影响,这里渐渐发展为西班牙最高级的度假胜地。
我们每天开车驰骋在晴空万里的蔚蓝色海岸线。我们游海泳,晒太阳,尝遍了各种各样的海鲜,还去一片绿色的高尔夫球场打球。
很多好莱坞明星在这里买了高档别墅,有的买了私人游艇,这里是财富价值的真正体现和上流社会的生活享受。
从马尔贝拉市中心朝西走约6公里,下坡就是游艇港,那里的豪华游艇好似互相竞赛一般,而码头附近的高级品牌店铺也是鳞次栉比。西班牙语、英语、法语、德语...各种语言都交汇在这里。
有一天,我和安东尼到一家超市购物。我们买了大包小包一堆东西,出了商场大门,他说忘了买报纸,叫我在原地等3分钟。
安东尼刚离开,一辆红色敞篷奔驰跑车停在我身边,一位穿黑衬衫,扎小辫子的中年男子,微笑着用英语问我:“我可以帮你吗?我能送你回家吗?”
我回答说:“不用了,谢谢,我必须在这儿等人。”
他仍然不想离开。我以为他一定是西班牙人。前段时间我在杜塞尔多夫大学的西班牙语系上了几个月的基础课,一直没有实践的机会呢,眼下派上用场了。
我便用西班牙语问他:“您说西班牙语吗?”
他回答并反问:“是啊,我说英语,德语,和西班牙语,你呢?”
我自豪地说:“我说4种语言:英语,德语,中文,和一点儿西班牙语。”
他惊讶道:“太棒了!你是学生吗?在哪儿上学?”
我如实相告:“我在德国杜塞尔多夫大学上学。”
没想到他听完我的回答哈哈大笑起来,接着用德语说他是德国人,来自科隆,还给我留下了他的电话号码。
当晚时分,我和安东尼,还有妈妈希拉,一起到附近的一家有名的酒吧,尝试海滨浪漫的夜生活。我们刚刚点了鸡尾酒,临座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正是白天遇到的那个黑衬衫小辫子的德国人,我们便合为一桌。
正式介绍了彼此,才知道他叫屋力,生于波恩,在科隆长大,一生换过10多个工作,当过画家,也倒卖过汽车,去过很多非洲国家,在南美洲作生意发了财。
屋力的第一位太太是巴西美女,可结婚不到3年就跟别人跑了。第二位太太是日本人,在德国认识的,婚后很幸福,但可惜老婆去年因病去世了。现在他一个人在马尔贝拉买了别墅,正准备找女朋友呢,想开始一段新生活。
屋力请我们三人到他家做客,那是真正的海滨别墅。一按电钮,自动大门打开,美丽清香的花园,他的白色贵族猫咪见到客人便眯起眼睛,夕阳的余晖映衬着白色的带有圆形阳台的三层小洋楼,后花园除了热带棕榈树,还有两个椭圆型的露天游泳池。
我们在躺椅上聊天儿,伴着浪漫激情的歌剧【卡门】的音乐,喝着红葡萄酒,听着海涛声。我想对面一定是非洲摩洛哥海峡,这里真是天上人间!
屋力说了很有哲理的话,他说你看那些顺流而下的鱼,大多是濒临死亡的鱼了,只有那些逆流而上的鱼,才具有巨大顽强的生命力。
从屋力别墅回来的一路上,我和安东尼还有妈妈希拉都沉默不语。
“你们都在想什么呢?”妈妈希拉一边开着车一边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我喜欢他家那只白猫,”安东尼开口道,“那是我一生见过最漂亮的猫了!”
“我才不在乎他的猫呢,”妈妈希拉说,“我喜欢他的别墅,那才是我一生见过最漂亮的别墅,我希望自己有朝一日成为那个别墅的主人!”
德国女人就是这样直白,想要什么就说什么,没必要遮遮掩掩的。我非常佩服妈妈希拉的敢做敢为。其实,人活着一辈子就是为了让自己幸福,那么为什么不能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呢!
等到他们俩都表白完了,该轮到我了。我说:“我不羡慕他所拥有的任何东西,但我想要成为一条逆流而上的鱼。”
后来的几天,安东尼的小弟弟皮埃尔从马德里赶来和我们相聚,他们哥俩儿虽然相差8岁,但长相十分相似。皮埃尔目前在马德里大学主修西班牙语,酷爱文学和电影艺术。
应皮埃尔之约,我们在动身回德国的前一天,和妈妈希拉一起观看了当时最有影响力的美国大片-指环王。
没想到妈妈希拉根本没有耐心看下去,也许因为她年纪不轻了,也许因为影片是英文对白,也许因为这几天陪我们累的,总之,刚开演不到半小时,妈妈希拉就开始睡着了,而且一直很深地睡到影片结束。
皮埃尔对妈妈在电影院的表现大为不满,说妈妈你怎么能一直睡觉?这是非常难得的好莱坞影片,得过奥斯卡金像奖的!
我和安东尼忙着劝皮埃尔,让他不要生气了。其实电影院睡觉也是年纪大的人常常发生的事儿,年轻气盛的小弟的认真劲儿真让我觉得哭笑不得。
第二天,在回杜塞尔多夫的飞机上,我还在回想在马尔贝拉发生的一切。
杜塞尔多夫
回到杜塞尔多夫,大学已经开课了。本来已经结束演出的【安提苟妮】剧组又找到我,通知周五晚上临时加一场演出,说是希腊文化部两位官员来德国观摩访问。
下课后,我只好匆忙赶到剧场,又唱起了【爱江山更爱美人】:
......
红花当然配绿叶,这一辈子谁来陪,渺渺茫茫来又回
往日情景再浮现,藕虽断了丝还连,轻叹世间事多变迁
爱江山更爱美人,哪个英雄好汉宁愿孤单
好儿郎浑身是胆,壮志豪情四海远名扬
......
曲终人散,剧组的表演永远画上了句号。深夜,我一个人坐着有轨电车回大学宿舍,忽然间内心感到些许失落。
第二天是周六,我直接找到安东尼,开门见山地问他,我们是否可以从朋友发展成恋人?他若无其事地回答说,我们这样不是很好吗?
应该说这几年在德国的生活,我已经了解到德国人的人生观是非常理智而自我的。他们宁可选择孤独和安静,也不会想到要改变生活去创造新意,他们会觉得那样太麻烦了。以不变应万变,应该是德国人的座右铭了。
德国男女可以一辈子同居,不结婚,即使有了孩子,也不结婚,他们认为没有结婚的必要。德国是社会民主主义国家,因此孩子出生后,国家会负担大部分,有了国家的硬性保障,比父母的软性保障要可靠得多。
但成立家庭对我们中国人来说,不但是一种成熟的使命,也是为了让父母得到安慰。我鼓起勇气又找到安东尼,对他说:“我们订婚吧!”我以为他可能还会推托种种理由说等等之类的话,没想到他竟然同意了,说:“好,我们订婚!
两天后,我们一起到国王大道上最大的商场采购,安东尼给我买了一只300欧元的订婚戒指,虽然不贵,但我知道那是他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