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阵阵礼炮声从屋外传来,震得原本就不稳当的破板房一阵摇晃,险些散了架。
嬴夜睁开眼的时候,司月和阿笠已经不在了,显然已经去寻找那渺茫的施舍了。嬴夜爬起身,觉得身上的伤似乎好了一些,虽然周身都还有些隐隐作痛,但毕竟已经能够自己活动了。
他下了床,来到屋外,明亮的阳光有些晃眼,一时间他还有点不适应,身子不由自主的摇晃了两下。
嬴夜伸出一只手,在额前挡住阳光,眯着眼看向远处,堆积如山般的垃圾遮挡住了他的视线。“也不知道司月他们找到食物了没”嬴夜一阵担忧,眼睛的余光却瞥见了一抹嫣红。
血玫瑰。不会错的,靠在自家破板房外的那一朵鲜红色的玫瑰花,绝对就是人们传闻中的血玫瑰。
“怎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嬴夜一阵失神,“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开始有些绝望了。
这鲜血般的颜色,代表着的是绝对的死亡。“血玫瑰”,是泛亚洲大陆上最最出名的暗杀组织之一,他们在杀人之前必定会送给目标一朵象征着鲜血的红玫瑰,这是死神的请柬,也是最后的通牒。
“血玫瑰只有一朵,是给我的还是给阿笠的?或者是给司月的?”嬴夜不敢想象。
玫瑰花开,不过子夜。嬴夜没有多少时间去考虑这些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让他痛苦不已。良久,他终于想出了一个自以为可行的办法。
回到小屋内,嬴夜迅速找出一根铁钉,在木板墙上一笔一划的刻起字来。“司月,阿笠,原谅我的不告而别,我的家人找我来了,我跟他们回去了,以后或许不会再见了,阿笠,你要保护好司月,一定要。最后,我走了,不要挂记。”
嬴夜想尽量把自己离开的理由描绘得美好一些,但他所能想到最美好的情况就是,离弃他的家人能够回来找到他。
留下“遗言”,嬴夜抹了抹眼泪,这些年虽然过得很苦,可有这两个如同亲人一般的朋友,嬴夜并不觉得痛苦。现在将要离开,他忍不住眼泪就流了下来。
最后再看一眼,嬴夜抓起那朵血玫瑰,头也不回的往韦拉泽城相反的方向走去。既然这朵妖艳的玫瑰花是死亡的铭牌,那么他就把死亡尽可能的带离司月和阿笠身边。
嬴夜流着眼泪,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直接奔跑了起来。他没办法不感受到命运的不公。凭什么?凭什么他生来就是弃民,被社会抛弃,被亲人抛弃,如今还不得不将朋友抛弃。
凭什么?凭什么那些天族人,生来就能居住在城市,拥有享受一切美好、奢华的权利?
可笑自己还一直想要进入城市,明知道像他这样的弃民进入城市,不是沦为奴隶,就是被残忍处死,明知道这样,却还是想要进入。
而如今连这样的可能都要被剥夺,这可恶的“血玫瑰”什么时候也变得这般堕落,连他们这种无名的弃民也要暗杀?
嬴夜痛苦的奔跑着,感觉全身的血液似乎也要沸腾起来。一个不留神,一节露出地面的柏树根,狠狠绊倒了他。
嬴夜的身体在空中翻滚了一圈,整个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他就那么躺着,一动不动。这里已经足够远了,至少还可以选择死去的地方,那么,就是这里了。
阳光一点点播撒下来,穿过叶隙,投射在嬴夜的身上。这光斑一点点西斜,一点点变得柔和,直至昏暗,黑夜终于降临了。
月光下的阴影更加清晰,嬴夜蜷缩在一棵橡树下,静静的看向远处的黑暗。四下里悄无声息的安静,没有鸟叫,没有虫鸣,这种静谧,让嬴夜几乎窒息。
突然的,一阵不重不轻的脚步声响起,一个纤瘦的身影,从浓重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在月亮透下的一块光斑中,停了下来。
嬴夜抬起眼皮看了过去,不由得有些恍然,这就是死神么?和自己想象中的,差的还真远。
光斑里,那道纤瘦的身影,亭亭而立,白色的修身长裙在月光下反射着莹莹的光,一只纤细的玉手轻握着一把白色蕾丝罗伞,撑起来的阴影正好挡住了她的脸。
“嬴夜,是你吧?”白衣女子淡淡问道,声音冰冷,听不出一丝情感。
“是我。”嬴夜这时候已经冷静下来了,他没有恐惧,反而有些庆幸,庆幸血玫瑰是给自己的,而不是给阿笠或者司月。
“你是来杀我的么?”嬴夜问道。
“为什么要杀你?”那人依旧冷淡道。
“为什么给我血玫瑰?”嬴夜反问。
“邀请你加入,拒绝的话就杀了你。”那人淡淡解释道,像是回答“你吃饭了吗?”这种家常问题一般随意。
加入“血玫瑰”?嬴夜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得问道:“你说什么?”
“邀请你加入,这是第二遍说,也是最后一遍。再说第三遍的话,就杀了你。”那声音散发着森森寒气,嬴夜毫不怀疑她话语的真实性。
“为什么?为什么邀请我?我只是···”嬴夜忍不住问。
“你只是一个废物,”那女人毫不避讳的说出了嬴夜没有说出来的话,那女人继续道:“现在的确是这样,不过,不会一直是。”
“我···我拒绝。”嬴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后悔了,他话音未落,那白衣女子空着的手一抖,一柄银白色的柳叶刀就已经飞了出来,直奔他的咽喉。
躲不掉了,速度太快了。这下白衣女子这下真的成了死神。嬴夜在心里默念:“司月,阿笠,再见了。”
“铛”,一声脆响,嬴夜却并没有死。一柄三尺长两寸宽的长刀横在他身前,挡掉了那柄致命的飞刀。
“哟,哟,哟,你们‘血玫瑰’的人还真是残忍,不加入就要抹杀掉么?”一个长发青年站在嬴夜身前,阴阳怪气的问道。
“你是什么人?不在暗处好好藏着,跑出来送死?”白衣女子寒声问道。
“哟咦~原来早发现了呀。我是谁?不知道韦拉泽城清扫队队长森田太一这个贱命,您可曾听说过?”长发青年笑吟吟的问道。
嬴夜听着,心里不由得一寒,森田太一这个名字,在他心里简直就是恶魔般的存在。
两年前那次弃民暴动的镇压者,就是眼前这个森田太一,他带领着清扫队将成千上万参与暴动的人杀死,并将他们的头颅全部割下,悬挂在韦拉泽城头上。
密密麻麻的人头,将韦拉泽城头连成了一条几百米的人头带,鲜血染红的城墙至今没有被雨水冲刷干净,无头的尸体在整个废弃坟场上铺了一层,原本弃民聚居的废弃坟场地带,才变成了如今这样萧条的模样。
这个魔头此刻就站在嬴夜面前,刚刚竟然还救了嬴夜一命,这让他心里多少有些难以接受。
“名字太长了,记不住。”白衣女子淡淡说道:“不过,也无所谓了,你救下他的时候,就已经是死人了。”
“喂咦,救他,你没搞错吧”,森田撇撇嘴说道:“这家伙杀了韦拉泽城守卫,我是来杀他的。”
“你来晚了,他的命是我的了”,白衣女子告诫道:“跟我抢的话,就先杀了你。”
森田挠了挠头,为难的说道:“既然这样的话,果然得先杀了你啊。”说罢长刀一摆,拖着一道寒光就向白衣女子掠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