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第二天中午回到了江城,事情圆满结束,他们都得到了一笔不小的横财。苏威胜震惊于刘成的残忍,同样的,刘成对于苏威胜的冷静和镇定十分佩服,彼此惺惺相惜。基于这种感情,刘成坚持把最初的分赃分式加以改变,每人四千。虽然仅仅是一千块钱的改变,但显示出苏威胜的个人价值得到了尊重,从一开始,苏威胜就不是任何人的跟随者,他能够独挡一面,领导别人。
苏威胜把钱全部交给了他的妻子,她默默地收下,没有问他这几天去了哪儿,去做什么,也没有问这钱的来路。苏威胜依然按照习惯去茶馆打发他的时间,这件事在他看来,就象偶尔遭遇的一场感冒,病好了,一切恢复原样,什么变化也没有。茶馆没有人对他这位常客失踪几天表示关心,只有胡凯随口问了一句,苏威胜敷衍过去,他就没有继续。他过去就太不引人注意,没有人会来关心他。但过了几天,茶馆里的茶客看他的表情似乎有些变化,大家有些敬畏地跟他拉开距离,除了胡凯,他几乎变得完全孤独。虽然,以前他也差不多如此。刘成并没有守住秘密,或者他们的雇主泄露了秘密,苏威胜形象得到改变,成了一个令人刮目相看的强人,他们重新审视他,才发现他似乎一直是一个典型的江城人,他的坚硬隐藏在温和的沉默伪装之下,每个人对他凛然生敬,整条街都渐渐知道了他是一个敢作敢为的人。他开始得到一些邀请,参加街坊的宴席,而且会安排他坐在首席,一些混混来喝茶时,会主动跟他招呼,尊敬地称他“大苏哥”,替他付茶费。但他似乎没有发挥这种名声的意思,也可能从来没有想过象刘成那样当一个半职业的混混,依然是保持着他一惯的沉默和生活方式。刘成有时来茶馆的时候,会跟他坐在一起,但他们都不是喜欢说话的人,彼此默然相坐很长一段时间,然后默默分开。那种业务也不是经常可以接到的。就在这种看似平静的生活中,苏威胜遇到了他人生中第二个重要的人物,局伟。后来大家习惯称呼的局二,局二哥,局二叔,局二爷。
局二年轻时经受的苦难也许没有苏威胜多,但有着比他更加曲折,更加丰富的经历,他搜集各种粮票,然后按全国粮票,四川粮票,江城市粮票加以分类分别出售,赚取差价;在客车站火车站拦住采购员模样的人,询问他们有什么需要,宣称他可以代理整个江城的供应;走村赶集,把灌着注射液的针剂巧舌如簧吹嘘成包治百病的神药卖给农民,获利颇丰;在刚刚开放的自由市场倒卖色彩鲜艳的纱巾,新奇的电子手表,向熟人推销旧的收录机和黑白电视机,常常被市场管理会的人逮住罚款,没收一切行骗用具和收入。他总是衣着光鲜,西服虽然是工商街的廉价货,但一定会让人看见商标表示它出自名门,皮鞋可能会有裂口,但一定擦得锃亮,挟着硕大的公文包行色匆匆,穿棱在各种贪婪的人群中,发掘着赚钱的机会,不是骗人,就是被别人骗,如果真要严格界定他的职业和身份,掮客应该是一个比较准确的称呼。他这种人一向都是政府打击的对象,以前常用的宣判是投机倒把,现在多数以假冒伪劣对他进行处罚,很多时候,他们是社会矛盾的制造者,虽然不至于酿成重大事故,但会制造无数小的麻烦。多年的浪迹生涯磨炼了局二的精明和圆滑,他能言善辩,善于察言观色,是一个见多识广,奸诈机警的**湖,但偶尔会显示豪爽耿直的一面。因为精明,精明的人总是胆小,不愿意去冒更大的风险,总以为自己能够凭着聪明就出人头地。所以局二没有象一些纯粹的混混,后来别无选择地走上黑道。也许,他多少还有些看不起那些朝不保夕的黑社会分子呢。当然,他也能够赚到一些钱,但随手花去,或者投资了他的掮客事业,不会存下一分一厘,而且,他也没有真正赚过一笔能够称得上钱的大钱,但这一次,机会来了,实实在在的,不是诈骗和买空卖空,而且,是一条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