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克勋为他们一共安排了四处藏身之处,两个工地上独立的工棚,炳草岗钢城大酒店的两个标间,还有攀枝花大学教师宿舍的一套出租房。每一处生活用品和食物准备充分,就算足不出户也足以坚持一周以上,但这些人显然不会象小学生一样听话,第二天,他们便开始四处游逛,幸好这个城市四周全是光秃秃的矿山,而且街道曲折起伏,多少打消了他们的兴致,剩下的节目,就只有酗酒和赌博了。魏克勋虽然佩服他们的从容自在,视死如归,却担心自己,一旦出事,他会受到牵连和来自曹旭的惩罚。他现在还不足以对抗曹旭。但他没有劝说和阻击他们的娱乐活动。除非内部告密,依照警察的办事效率,他们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甚至永远都无法找到有力的破案线索。威胜公司不会向他们提供任何一点有价值的东西,复仇的事,他们是必须自己亲自来做的,这是黑道铁律。而且,他也无法阻止这一群危险分子,他们士气正旺,或者说杀气腾腾,任何敢于挡路的人,都可能面对他们的子弹。
一个月后,他们从最初刺杀江城大哥的胜利狂热中冷静下来,恢复了一些理智,被压抑的恐惧回来了,意识到他们现在正在逃亡之中,理想中回到江城耀武扬威的日子似乎还很遥远,酒和赌失去了一半的乐趣,每个人都有了焦躁的情绪。
一天晚上,贺胜锋去跟魏克勋商量事情,剩下的人在酒店中开始边喝酒边赌博。酒店属于攀枝花一个叫刘中华的大哥,跟旭日公司有几年的合作关系,他的父亲是钢厂一位管事的副厂长,光是每年的接待费用,就足够让他狠狠赚上一笔,他们住在这里,出格一些的事情都会得到包容和掩护。绰号陶陶和小老虎的两人那晚跟随贺胜锋开枪杀人,击毙徐昌军,因此他们在团伙中地位明显高于其它三人,陶陶过于骄横,或者显示他的勇敢,在牌桌上输得一塌糊涂,很快给一个叫缸缸的机灵鬼赢空了口袋。陶陶恼羞成怒,挥拳直击缸缸,小老虎同仇敌忾,义不容辞地助拳,两个人把缸缸狠揍了一顿,在其它兄弟的劝说调解下,缸缸退还了这些天在牌桌上的所有盈余,赔礼道歉。他并没有错。但力量弱小,这就是他的错误。意犹未尽的陶陶和小老虎决定蔑视贺胜锋对他们的禁令,溜出去享受他们的夜生活。这个城市地处亚热带,女孩子个个发育很好,饱满如同成熟的玉米,同样的原因,这儿夏天来得更早,街上满眼都是露着赤膊和肚背的女人,他们已经垂涎欲滴很久了。他们叫了的士,向司机详细咨询这个城市的娱乐。司机被他们毫不掩饰的凶恶震住了,第一次变得诚实和亲切,他没敢象以往对待外地客人那样带着他们到处兜风,而是量体裁衣地把他们送到了竹湖园一处低档的夜总会。接下来,他们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惊喜,算是补偿他们郁闷的心情。陪伴他们的小姐,居然是江城同乡。他们一进去,见多识广的老鸨就听出了他们的口音,特意这样安排的。情绪高涨的他们在夜总会盘桓了一个小时,然后带着两位同乡出台去迪吧继续他们的狂欢之夜。在迪吧里,他们抢占了一张靠近舞池的桌子,夸张地每人叫了一打啤酒,他们平时就是嚣张的主儿,经过这段时间的压抑显得变本加厉,他们的两位同乡毫不逊色,四个人抢了整个迪吧的风头,横冲直撞,借酒撒疯,终于,他们成功了,有人忍受不了他们的跋扈和无理,出言不衅,理所当然,他们挥舞着酒瓶开始冲锋,酒精和女人的激励,他们完全忘记这里不是江城,他们也不是从前的小混混,而是有人命在身,已被挂牌督办的重案罪犯。结果,他们把别人的脑袋砸开了花,他们也被迪吧的保安狠狠揍了一顿。已经把自己看成江城黑道名角的他们气愤不已,他们没有想到会在阴沟里翻船,觉得大失脸面,带着满身伤痕挣扎着回到酒店,准备带枪杀回。贺胜锋气坏了,也吓坏了。不仅是因为他们相互斗殴,酗酒闹事,而且,他们居然昏了头,跟两位同乡卿卿我我之际,感情冲动得互留电话,准备在这里建立一种长期牢固的亲密关系,天知道这两个超级笨蛋还向她们吹嘘了些什么,贺胜锋毛骨耸然,立刻强制把他们带离酒店,打电话让魏克勋去处理善后,收缴了他们的枪,恶狠狠地恐吓他们,再不听话,用不着警察辛苦追查,他将亲自解决他们。
这是一个信号,贺胜锋不得不认真面对,他不能再这样被动地等待,这可能是坐以待毙。曹旭每次跟他通电话,似乎都没有好心情,这个草包,似乎连威胜公司剩下的一些残兵败将都收拾不了。他决心自己拯救自己,或者说,他决心自己开创自己的事业,不把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曹旭这一条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