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付云川依照他父亲跟张宪的辈份称呼,礼貌,但没有热情,“我觉得应该拿出点行动。”他说话直截了当,可以理解为他表示晚辈的毫无心机,或者显示自己的自信与决心。
“拿什么行动?拿来做什么?”张宪吃惊地问。跟年轻人打交道最重要的是,不要轻易表露自己的真实意思,先看他们的想法,再做决定。对自己有利的,就含糊地鼓励,不支持的,可以置之不理。
“拿来应付目前的局势。或者说,应付可能到来的战争。”付云川出语惊人,希望引起对方的重视。“战争?”张宪故作茫然,摇摇头,“苏雪强?他们要打,就让他跟曹老七去斗个你死我活吧,关我们什么事。”
“没有人会置身事外的,张叔!”张宪的表情那样逼真,以至于付云川搞不清楚他是在演戏,还是真的不明白,于是提高了声音,“连农民都敢跑到城里来抢地盘了!再出一个吕阳,那大家就好看了。”
张宪叹了口气,皱起了眉头。知道他指的是何庆丰意图染指水果市场的事,但是吕阳,却曾经是他们所有人的梦餍。他们看不起省城那些装腔作势的花花公子,但也不喜欢来自乡村的混混。这些人以为花花公子和金利来就是世界上最有名的名牌,用不来微波炉和抽水马桶,穿西装的时候会配球鞋,给他们增添了很多笑料,但是,这些人的勇敢和不怕牺牲,同时也会构成他们最直接的生命威胁。谁会想到一个懦弱的农村孩子会成为黑道威名赫赫的杀手呢?一两年间,他便能够与公安部挂牌通辑名单上列在第一的于文彬齐名,合称“江城双枪”,当年这些大哥能够臣服苏威胜,除了苏威胜的仁义大哥名声和雄厚的势力外,多少也有一些吕阳的原因。
“那你说说具体的吧。”张宪叹着气摇了摇头。年轻人做事总是这样毛躁,那么,他也就用不着再跟他玩心机,他同样希望早点结束这个会面。
“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与其等火烧身,不如先发制人。张叔,咱们联手,先灭了恩恩。”付云川用手梳理了一下一丝整齐的头发,恳求地说。“蒋疯子肯定会站在咱们这一战,咱们必胜无疑。到时,张叔,你占大头,赚钱的生意全由你先选。”
跟苏威胜一样,张宪也是市作协的副主席之一,但他比苏威胜更名副其实。他地位稳固之后,爱好收藏,他认为这是使他的财富保值的最好办法。因此他装模作样地读了很多杂书,被三教九流的掮客灌输了不少所谓的文化,付云川这两句文绉绉的话话显然早已有准备,投其所好。但是,他的话把张宪吓了一跳:真是疯了!简直又是一个曹旭。谢银恩这种势力雄厚,根深蒂固的大哥哪是说灭就灭能得了的?光是想想跟蒋仕峰这样的疯子,付云川这样阴险凶残的屠夫合作,就会不寒而慄。如果真要选择的话,他宁愿选择跟谢银恩合作。而且,付云川藏在其中的阴谋一望而知:远交近攻。这是历史上无数野心家惯用的招数。就算成功,谢银恩的势力退出牌楼区,他的地盘就会跟付云川接壤,这是他绝对不愿看到的。那时候,还有什么能够挡住付云川前进的脚步呢?下一个目标,一定是他。他现在的地盘拥有江城最繁华热闹的商圈,除了威胜公司,他是最富裕的。他没有必要跟这些喜欢玩火的人混在一起,就象他星期天带孙子去公园,从来不会去尝试过山车一样。
张宪再一次摇摇头,他决定不再跟他浪费时间。当然,他也绝不会吞下他的诱饵。“我想我可能会让你失望了。至少现在。”他慢吞吞地说,“你难道觉得现在还不够乱吗?一下子死了七个人,江城几年来从没有的恶性案件,而且涉黑。公安部没有理由不重视,没有理由不会追查到底,要一个结果。你可怜曹老七苏雪强他们?你想替他们分担一点警察的压力吗?”他忍不住笑起来,为自己的幽默感到得意,“就算真要动手,那也得在专案组撤走之后。就算真的要赶走恩恩,我也不会那么贪婪,没有理由霸占多出来的生意。”
付云川心里想,真是个狡猾的老狐狸,反应很快,他肯定识破了自己的用心。但是他并不沮丧,也不生气。他只在乎结果,绝不会因为过程中的枝节影响自己的情绪和行动,他顺从地点点头,“那好吧,咱们先按兵不动,坐山观斗。但有件事我们用不着按兵不动,而且,我相信张叔也绝不会按兵不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