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交错，时间永恒。
殊途逆行，终得湮灭。
——《星辉之歌》第三节
外城的街上，行人络绎不绝，偶尔还有几辆挂着油灯的马车通过。我走在灯火通明的街上，准备返回皇宫。接近内城墙的时候，突然被一阵强大而杂乱的灵能波动袭扰，头痛难耐。我蹲在地上捂着太阳穴，勉强判断出波动的方位。其他人有的躺在地上，有的失去了意识，并不比我好到哪去。
待到头痛稍微缓解，我站起来，向着波动源跑去。那是从东边的街区里传来的，强大但毫无章法，并不像是刻意制造出来的灵能波。在源地附近的小巷里，我发现了被鲜红的血液覆盖的洛可儿，和倒在她身边，失去意识的心酱。
“洛可儿……你……怎么了……”我错愕地看着她，一时语塞。
洛可儿并没有回答，从她那边传来了微弱的抽泣声。这时，我发现了四周横七竖八地躺着六七个人的尸体。它们有一个共同点：没有头。
“洛可儿，我们回去吧。”我大概猜出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不要！”洛可儿竭力嘶吼着，完全抛弃了平时的端庄和风度，“妾身这样……”她没有再说下去，哽咽着，渐渐地再一次开始抽泣。
“就算是为了那个孩子，也得活下去啊。”我望着洛可儿的背影。
“奈津美，你带着她回去吧。”洛可儿的语气温和下来。
“和我一起走吧，他们马上就要来了。”感知到了人的气息，我开始催促洛可儿。
“你……知道吗？”洛可儿诧异地看着我。
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悄悄接近的这些人的气息和我第一天到这里的那些刺客的气息完全一致，恐怕他们是来刺杀洛可儿的。
“他们是冲着你来的，快走，现在还不晚。”我扛起心酱，催促着洛可儿。
洛可儿低着头，默默地跟在我后面。选了一条利于观察的小路，我和洛可儿就这样回到了皇宫。洛可儿向侍臣简单交代了几句，把心酱交给医师。
我不安地看着洛可儿，“没问题吧？”
洛可儿没有回答，叹了口气，脱掉沾满血迹的披风，向楼上走去。我也回到二楼的卧室，钻进被窝，却怎么也睡不着。
一半是担心洛可儿，另一半也许是疑惑吧。
第二天一早，我换了便装到医师那里去。心酱像是刚刚睡醒一样，看见我，懒洋洋地打着招呼。
“早上好……哈呜……”心酱打着哈欠。
我总算是稍微放下心来，“早。你还好吗？”
“当然很好……这是哪里？”
“帝国皇宫。”我回答她。
“哇……好气派！”心酱睁大眼睛环顾四周。
“那，告诉我昨天都发生什么了。”
“昨天？我想想……啊！昨天我看见一群蒙面斗篷人在追一个很可爱的小萝莉，就去搭了一把手，没想到他们人越来越多，我们被堵进一个小巷子里，后来……后来……哎，后来……”心酱敲着头，“忘记了☆”吐舌。
巧合而已，看来是我想多了。
关于洛可儿被暗杀，听她提起过一些内情。北境的郡主企图推翻皇室，又难以发动军事政变，如果皇室的最后一支血脉断裂的话，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大军开进帝都，加冕登基。
“呐…奈奈酱。”已经坐起来的心酱轻声唤着我。
“怎么了？”我说。
“新东京的事情，你还不知道吧？”心酱脸上的俏皮消失殆尽。
“嗯……我到这来才三个多月，不会发生什么大事吧？”我反问心酱。
心酱叹了口气，低下头，“那边的话，已经三年了呢……”
“这两边时间不一样吗？”
心酱抬起头，看着我，“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好了，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说吧，不太过分的要求我都能办到。”
“奈奈酱，不要对我说谎，好吗？”心酱的呼吸很平稳，清澈的瞳仁流露出坚定的神采。
“嗯，我答应你。”反正，对她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心酱从床上站起来，背对着我，讲述起新东京所发生的一切。
三年前，一个研究组织声称开发出了能够穿越次元的技术，并且发现了这个世界。一周以后，该组织突然销声匿迹，几乎是同时，一篇指导次元穿越的文章在网上悄然发布。两天的功夫，便引起轩然大波。不断有人成功地跨越时空，来到这个世界。这种依靠灵能撕开时空边界的方法不久就显露出了它的副作用。时空出现了裂痕，大量未知生物涌入新东京，厄加勒斯港以及圣地亚哥这些频繁撕裂时空的城市。战后脆弱的城市经过它们的大肆破坏，成为了一片又一片的废墟。残余的人类组建了联合防御阵线，守护家园的同时，也在保护着这个世界。
说罢，心酱低下头，“我知道，你也是受害者，临死之前意识被时空裂缝实体化并传送到这个世界来的。”沉默了一会，“嘛，我们一起努力吧☆”恢复了元气。
“就算是努力，可是也得有个目标呀。”我说。
心酱一脸自信的样子，“当然是，和那边取得联系啦！”
“跨次元通讯，能行吗？”我还是头一回听说能跨次元通信。
“哎，这个有是有的，就是没试过。”说着，心酱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精致的仪器，“喏，就是这个，便携式灵能共振时空通信系统。忘了说了，两边的空间重叠率不一样，要想实现即使通讯的话，就要把重叠率较低的空间折叠起来再发送灵能。所以那边的是个大家伙啦。”心酱解说着。
我狐疑地试着往里面注入了一些灵能，机器毫无反应。
“怎么给了灵能也没反应呢？”我问心酱。
心酱摇摇头，“虽然奈奈酱的灵能在人类里面算是非常纯净而且强大的灵能，但是要启动它恐怕不够。”
“需要多少？”身后传来了洛可儿的声音。
“洛可儿，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吃了一惊。
“妾身听了个大概。听说你们需要灵能，妾身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洛可儿微笑着。
“嗯……如果是奈奈酱的话，能够增幅40%就差不多了。”心酱自言自语道，掰着手指似乎在计算什么。
“要是释放出了问题就麻烦了。”洛可儿说。
心酱抬起头，“嗯……是个问题。”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释放灵能还会有问题？”
“是的，妾身还没说过吧，”洛可儿回答我说，“人类灵能的释放形式取决于释放者的知识与经验。比如奈津美你就偏向于感知，是在你冷静谨慎的性格和童年的境遇影响下形成的。”
心酱点着头，“嗯，这和UDF的研究结果是基本一致的——那些不相信灵能存在的人，无论如何也释放不出灵能。”
她们说到这，我想起昨天那次冲击，和洛可儿的表现。
“妾身的灵能表现，是震爆。”洛可儿仿佛看透了我的内心。
“原来如此……”
那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能释放出充满愤怒与仇恨的灵能波。
“咳咳，所以现在，”心酱清了清嗓子，“既然女皇陛下这么信任我们，不如把这件事先搁置一下吧，看看我们能不能为她做点什么。”
“不必拘礼，”洛可儿笑着，“从新东京来的人已经告诉过妾身你们的事情了。”
新东京。我和心酱面面相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要见见他吗？”洛可儿说。
心酱犹豫着，最后开口说：“好吧，去见见他。”
被洛可儿带到皇宫的花园里，她指着角落里的一座看起来像是被废弃的塔说：“就是那了，有些奇怪的东西没法放在正常的地方。”
心酱和我则一言不发地跟着洛可儿。洛可儿推开大门，面前理所当然地出现了螺旋楼梯。
“唔……好有中世纪的味道。”心酱念了一句。
走上阶梯，和外面看见的破败不同，内部像是精心修整过一样，这种违和感一直持续到塔顶。阶梯的尽头是一扇双开木门，门锁的位置是和门本身很不协调的密码锁。
洛可儿敲敲门，“弗里曼先生，妾身带了你想见的人。”
弗里曼……这个姓氏有一种既视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过了一会，密码锁“嘟嘟”着开了门，一个手拿撬棍，戴黑框眼镜还留着不是很厚的络腮胡子的精瘦男人出现在眼前。
心酱瞪大了眼睛，“莫里斯？你是怎么……”
“和你一样，和你一起。”这位名叫莫里斯·弗里曼的男人看向我，“这位恐怕来的要早一些吧？”
心酱点点头，“嗯……莫里斯，对不起。”
“好啦好啦，都已经这样了，没必要道歉。”莫里斯像父亲一样抚摸着心酱的头发。
洛可儿上前一步，“叙旧先放一下，说点正事。”
“不用了，莫里斯在这的话……”心酱哽咽着，把装置交给莫里斯，“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心酱…！”我试图喊住她，但她还是跑开了。
“别追了，”莫里斯叫住我，“想必那孩子也很自责。比起这个，这东西还真不像UDF的作风啊。”
莫里斯仔细掂量着手里的精密仪器，“看来我的研究没白费功夫，这东西果然送过来了。”他转向洛可儿，“这样一来，我们就能平行两边的时空了。”
“那请尽快，妾身恭候佳音。”洛可儿行了一个贵族礼。
似乎洛可儿知道的事情远比我多，待会得问个清楚。
离开高塔，花园里仅存的几朵花在月光下显得寂寞无比。一边是城堡内的灯火，另一边是小溪对面连绵的山峰。尽管在黑暗中看不太清，依旧给人一种分割线的感觉。
“呐，奈津美。”洛可儿在我耳边轻声说，“妾身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是……”
她哽咽着。我攥紧她的手，抚摸着她金色的长发，“说出来吧。”
泪珠在她的眼睛里打转，“妾身和那边联系起来的话，又会死很多人吧。妾身已经……不想再看见那样的事情发生了。”
我一时之间无言以对。历史的车轮在行进中必有牺牲。然而又怎么忍心对眼前这个未尝世事的少女说出这样残酷的现实呢？我只能把她拥进怀里，默默地接受她的眼泪。毕竟，如果是命运交错在一起，那是没有理由不去珍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