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顾远之答应后,顾江满意地点点头。
“对了,明日九点要去东区的小山头拜祭你顾景叔叔,你可还记得罢?”
“记得。”
从他回到顾家的那一年开始,顾江每年都会带他到一个名叫顾景的叔叔墓前祭拜,这顾景叔叔据说是与顾江十分要好的远房亲戚,因此在他死后,顾江从没有一年在他忌日这天落下去祭拜他。
是夜,顾远之站在自己房间的落地窗前,眺望朗月稀星的夜空,玻璃窗上清晰地映出他的倒影。
很多人曾说过他跟他的母亲长得很像。
被顾江从母亲身边接走的时候他还很年幼,母亲的样子也大抵有些记不清了。
记忆中她总是披散着长及腰间的头发,摸着年幼的顾远之的头,嘴里轻轻念叨着一些他听不真切的话。
虽然母亲精神有些失常,但对待顾远之还是十分温柔的,因此儿时的他,也十分喜欢这个妈妈,孤儿寡母的日子过得倒也算云淡风轻。
直到顾江的出现——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这个看起来十分肃穆沉稳的男人。此前只听人提起过,是顾江抛弃了自己精神失常的母亲和尚在襁褓的他。
他对顾江不是没有半点恨意的。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已学会如何完美地伪装自己,伪装得有时连自己也分不清楚真假虚实。
最后一次见到母亲时他坐在顾江的车里,母亲站在车子旁对着他挥手,那时他以为,他真的只是简单地陪这个父亲回家吃顿饭而已。
后来回想起来,那日站在车窗外挥手的母亲眼里似乎也含着一抹泪光。
只是当年他没有看仔细。
也没有仔细想为何当初只单独带走他。
这么多年过去,他去当初生活的那个小街巷找过许多次,却是次次都没了下文。
就像是凭空从人间蒸发一样,他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是谁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这简直是一句大大的误人子弟的话。
次日,又是阴天,南方的城市总是有些湿漉漉的,孤零零的小山头立着孤零零的墓碑,看到就无端勾人伤感。
因为很久没人来打扫,墓碑前长出来许多杂草,顾江与顾远之亲自动手一根根拔除掉。
他们两个都身着黑色西装,除草时有些没眼色的灰尘附着在衣服上,两人也不甚在意。
没一会就把草除光了。
顾江单膝跪在墓碑前,对着墓碑上面那人的照片自言自语。顾远之并不觉得惊讶,这么多年来,顾江每年都会这么做。
“你倒是好,一早就走了,留下一堆烂摊子让我帮你收拾。”顾江的语气很悠闲,不像对着一块不会动的墓碑说话,反而像在对一个很久没见的老朋友诉说着什么。
“你明知我最讨厌婆婆妈妈,死前还非得与我说上那么多婆婆妈妈的话。”
“……”顾江还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顾远之也记不太清楚。
也是只有在这一天,顾远之才能见到以往那个沉稳冷漠的顾江不一样的一面。
他并不知道这个顾景是什么来历,也没有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