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抓回来的当天中午,很多人来看热闹。有个人开玩笑说,今天是农历七月初七,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金燕啊,你今天被抓回来了,是和程学文相会,命中注定,啷个能逃掉嘛!这话一出口,朋信强和朋信忠等一帮人哈哈大笑,笑了很久很久,似乎是嘲讽我。我气得直想撞墙,心中直骂他们都是畜牲,没一点同情心。朋信强指着我得意地说:“跑到广东我也能把你抓回来,不要说石狮了!”朋太平说:“广东算什么,跑到美国我也能抓回来!”
程学文很想打我,被朋信忠劝住了。朋信强说:“打她还不如把那个勾引她的男人打一顿呢。”朋太平年青气盛,说:“对,对,打电话把那个狗日的引出来,打断他的狗腿!”
到了晚上,吃完了饭,朋信忠、朋信忠的二哥、朋信强、杨天明、杨天牧、周大虎、朋太平等人陆续来到程学文的出租房里,商量怎么报复勾引我逃跑的那个男人。他们软硬兼施,逼我说出谢文文的名字和打工地址。我对恶棍们说:“他帮了我,我不可能背叛他,不可能无情无义,就是你们打死我,我也不会说!”朋信忠的二哥说:“我说金燕啊,你真是傻啊!你看看,你跑了,三个多月的工资被信强结了,给了学文,两千多元啊!你不跑这钱不就是你的?”说着,他指了指出租房又接着说:“这出租房就是用你的工资钱租的,正好今夜牛郎织相会,破镜重圆,也算值。你跟学文好好过日子,早日为程家生个儿子吧。”
房间里的人哈哈大笑,我感到恶心,不理他们。但是,我不理他们,他们非要逼我引诱谢文文出来,教训一顿。朋信强见我一直不肯说出谢文文的名字和地址,出了个馊主意,叫我打电话给谢文文,骗他出来,带上身份证,引到偏僻的地方打个半死。我长这么大也就碰到一个待我比亲妹妹还好的男人,这怎么可能呢!程学文见我一直不答应,气得直哆嗦,几次准备用棍子打我,都被朋信忠的二哥劝住了。朋信强威胁我说:“今天你不打电话他,那你就是找死。我们不会打死你,只会把你打残,最后倒霉和痛苦的是你,下辈子那玩完咯!”
我不可能害我的恩人的,宁愿自己死也不可能。朋信强这帮恶棍心狠手辣,如果真的把文文哥骗出来了,一定会被打死打残,我下辈子良心怎么过得去!虽然这几年来,我一直挨打,但我不怕挨打。挨打多了,人会坚强,心更会坚强。但是,我也不想被毒打,打伤打残没人可怜我,我要保护好自己,将来为自己报仇。那,不打电话又不想挨打,怎么办呢?
突然,电光火石般,我想出一个办法,答应打电话,让文文哥知道我被抓走,同时暗示他有危险,不要来救我,这不是两全其美吗?于是,我对朋信强说:“手机拿来,我打!”
朋信强拿着手机,我刚伸手去接,他手一闪,说:“你要按我们的意思说话,听见没有!往彭田去的公路边,有个树林,你就说你没被我们抓回来,在树林里等他来救,明白了吗?明白就好......大家不出声,让她打电话——出声被那哈儿听见了,会被识破,白打电话了。”
我按通了手机,所有人都屏息静听,谢文文在那边“喂”了一声,说:“你找谁啊?”
听到他的声音,我很激动,但还是保持平静,说:“文文哥,我是金燕,金燕啊。”
程学文听得很不爽,脸都气歪了,正要发作,被朋信强拦下,并且“吁”了一下。
谢文文急着问:“燕妹,你在哪?被他们抓回去了吗?”
我“嗯”了一下,隔了一会儿说:“是,是的,我是金燕。我跟你说,我现在在上次你接我的时候走的那公路边的树林里,你来接我吗?这里好危险,我好怕,你多带些人过来!”
谢文文说:“我明白了,不要怕,再想办法!”就把手机挂停了。
我把手机刚还给朋信强,程学文骂我:“日妈的格老子,你还叫那个男人叫哥!”
朋信强拦住程学文说:“不要打,不要打,现在不是打的时候?”然后问我:“那个文什么怎么说的?答应了吗?”我说:“没答应,我还没说完,他就把手机挂了。”
朋信忠说:“那个哈儿我看八九不离十发觉了,可能没什么用哟。”
朋太平吼着说:“狗日的,管他有没有发觉,再打,打爆他手机!”
朋信强把手机递给我,说:“继续打,他不一定发觉了,装可怜一点,懂吗?”
我接过手机,忽然想到,我既然没被抓走,哪来的手机打谢文文电话?公用电话还差不多!谢文文那么灵活的人肯定想到了,这个电话不是个圈套是什么?一帮蠢猪,连这点都没想到,真是蠢到家了。既然文文哥不会上圈套,打就打吧,让这些蠢猪们白高兴一场也好。
打通了电话,听到谢文文“喂”了一声,我说:“文文哥,我是金燕啊,刚刚怎么挂电话了?按错了啊,我说呢!是这样的,我现在在小树林这边,你来救救我吧!”
房间所有的人又在屏息听着,谢文文说:“金燕,你放心,我能帮你逃跑,就能救你!”忽然,他压低声音说:“艳妹,你带他们出来,就说到一个地方找我,想办法骗到石狮闹市区人多的地方下车,趁他们没注意跑掉,钻小巷子跑,逃脱了打电话我,我们去接你!”
我心里暗自高兴,故意大声说:“你叫我搭摩托车去石狮公园前啊,好的,好的,什么,在公园没找人的话沿着公园旁边的路向下走,大概五里路有片荒地,好的,好的,我清楚了。”
谢文文这时故意大声说:“清楚了吗?清楚就好,你快点啊,不见不散!”
我说:“他说叫我到石狮公园里那里找他,找不到的话去公园外五里路的荒地等。”
朋信强兴奋地说:“那地方我知道,今天凑死那狗日的,看他还勾引良家妇女不!”
接着,朋太平领头,四辆摩托车一字排开,我坐在周大虎的摩托车上,一行人浩浩荡荡冲向石狮公园。到了石狮公园,我坐在摩托车上假装四处看看,说,人呢,怎么没看到人呢?朋信强说,狗日的,玩起躲猫游戏来了,既然不在这,沿这条路去那个荒地吧!四辆摩托车跑了没几分钟,我见是闹市区,大叫着说,停停停,他说在这儿等我的,我下车看看!朋信强吼道,你那点花花肠子能骗得了我?兄弟们,不要停,直到目的地!
不到半小时,到了一片待开发的荒地,大家下了车,四处寻找。是夜,虽然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但由于是阴天,荒地伸手不见五指。四辆摩托车的车灯射向四个方向,恶棍们朝着四周大喊:“王八蛋,缩头乌龟,有种你她妈的就出来,我们来个决斗!”
夜风轻掠,旷野回音,除了几个恶棍的嘶吼,就是夏虫唧唧,再无其他声音。
朋信强忽然指着我大叫:“娼婆子,你骗我们,骗我们出来找机会逃跑,我们上当了!”
程学文恨恨地大骂:“日妈的格老子,我叫你跑!”说着,他在地上找了根棍子,挥手抽向我,我赶快转身,以免打到脸上破相。程学文大骂:“日妈的格老子,老子买来的女人,我叫你娼,今天不打死你这个**人,娼婆子,老子不姓程,日妈的格老子......”
朋信忠的二哥假惺惺地说:“学文,别打,别打,打伤了还得掏钱治,先回去吧!”
朋信强说:“打,继续打,打服这个骚婆子,不打服她,她还要跑!”
这么多人,我肯定跑不了,只有挨打的份。我用双手抱着后脑勺,蒙着脸,程学文挥着棍子,边打边骂,棍子雨点般落在我的背上和屁股上。抽打在我身上的每一棍青痛青痛的,痛在肉皮上,也痛在心里,更加重了我对程狗子的恨。我心中暗暗发誓,我一定要杀死他!
老天啊,你高高在上,主宰人间一切,你看到了吗!?
旷野里,四辆摩托车没有熄火,车灯射向四个方向,射向无尽的黑暗中。在摩托车的旁边,几个恶棍抽着烟,围成一个不规则的圆,乐呵呵地笑着,像看戏一样,看着程狗子恨恨地骂我,狠狠地抽打我。而我,是个十八岁的如花少女,因为父死母疯,母亲还失踪了,就成了这个社会的羔羊,就被程狗子买去成了他的**,成了程家传宗接代的工具。我是人,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我有我的自由和人生,一辈子被程狗子毁了,下辈子我一定要报仇!
周大虎看到打得差不多了,推开程学文说,别打了,打出伤来要钱治哟,又对我说,快上我的摩托车。我连忙跟着周大虎,跳上他的摩托车。程学文在后面追着我,狠狠地抽打了我两下,摩托车冒着一股黑烟,向前冲去。程学文丢掉棍子,骂着,日妈的格老子。
含着泪,我坐在摩托车上,仰望着无边无际的黑暗天空。天空近可触手,高在云端,神秘莫测。我头痛欲裂,神智不清,对着上天喃喃自语着,心里向上天呼问。
老天啊,上天啊,这是为什么啊!
这一切,你看到了吗?
如果你看到的话,我为什么还受尽屈辱和折磨,生不如死!
如果你没看到,难道你瞎眼了!
你无所不在,无所不能,请你告诉我,请你告诉我啊——
我上辈子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辈子才受你的惩罚、你的鞭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