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城自建立之始便历经无数血雨冲刷,纵有千古白骨堆砌也难逾抵天城墙,纵有万人摧来亦弗能毁累累青石!
西陵雄关自古为天险,居地势之利。天妖军丢盔弃甲,此番退去,在没有蟒山这等下仙境强者坐镇的情况下再来攻伐,亦难有所作为。在此情况下,而西陵军以五万抵得十万妖骑也不无可能。
大漠穷秋塞草扉,孤城月落斗兵稀。
西陵城下,黄沙漫漫,弥天而乱,妖气滚滚伴着自水泽之地袅袅升起的青烟,一时场中隐隐绰绰,斑驳陆离。冷月高悬,清辉倾下,显得十分高洁,宛若一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高傲冷漠,注视一切。
邢枫死死盯着城下一方尘土,刚才战场瞬息万变,凌云塔忽然脱离掌控,紫光大盛,随后便见到蟒山重创倒飞被斩于那白衣青年的剑光之下。
只是那白衣青年不知是为何人,只知道唤为“子玉”。
此番叛变试想就是那蟒山也未曾预料到。那人一身白衣如雪洁白,面部似玉。令人更加奇怪的是,那青年模样的男子身涉妖族,竟是人族。要知道对这方天地的人来说,“人修真妖炼元”是为不可更改的定律。刚才那人正是使用真气化剑,飘逸之感似只有仙家才有。
此人隐匿于蟒山身边,并拜蟒山为义父,所为只一妖族下仙境的内丹。
邢枫眼中敛去担忧之色,兀自站在城墙上,目光微凝。
……
场中。
黄沙漫漫中,一座紫塔矗立,约莫五米。紫塔散发莹莹光景,任由黄沙肆意依旧显得空灵祥和。也正是因为如此,场面显得有些妖异陆离。
塔中。
一具身体沉浮其中,衣衫染血,也许是时间的缘故,血色有点发黑。发丝散乱沾染着鲜血贴住脸颊,呼吸若有若无,气若游丝,几乎死绝。身体周围紫光陆离变化,邢川周身血气腾腾,没入紫光之中,又好似紫光流转湮灭血气,时间也是随之流逝。
渐渐地,月落星沉,时间已临近破晓。
突然,外界紫塔塔身微微一颤,紫光陡然大盛。随即只见那九层塔身腾起阵阵光晕,接着在边棱处汇集,不出片刻紫塔塔身上已层层叠叠错落有致地出现一道道亮线,整座紫塔顿时显得神异非常。
光线愈加明亮,散发着柔和的紫光,婉转流动间好似波光粼粼,但冥冥中又像是剑光凌厉霸烈。
随着紫光的汇聚,只见那条条光线又有再度聚集融合的倾向。随即只见那条条光线于塔身上流动,盘旋而上间犹如百川汇集。最终,那条条光线终是合并于一体,汇聚成一点。这就仿佛凌云紫塔上所有的神力都汇为一点,但其光却弱如萤火,好似随时都将熄灭。
萤火之光停于塔尖不过一息,便如一离弦之箭骤发向下,瞬间没入塔中。
邢川身体横陈,沉浮塔中。
塔中好似有雾蔼弥漫,混沌鸿蒙一界,宛如世界初生。
突然一记流光破雾而来,径直射向邢川眉心。
随即只见邢川额头那宛若朱砂的一点便消散无影。
……
空寂明灭幻虚无。
说得便是人的识海,世间一切生灵皆有识海。
于人来说,于修士来说:及至天上,先过紫府。识海孕紫府,于芸芸众生来说,紫府是为修仙之根本。
……
邢川识海中。如没有星辰的寰宇,一团紫雾中,一好似玉铸的宫殿突兀出现其中,只是略显隐绰虚淡。上面犹如蛛网般地爬满了一丝丝狰狞血迹,灼灼透发血光,一条条黑气缭绕其间……
蓦然,一紫光极速破空而来,待得临近即是猛然暴涨,不似之前萤火之光的嬴弱。紫光直直朝那一团紫雾笼罩而去。
突然,紫光流转,点点晶莹之光透发而出,汇聚化而为一塔形,与那凌云紫塔一般无二,共为九层。
紫塔成形,伫立于这好似寰宇的识海之中。
凌云镇紫府!
任由那紫府上的血光流转,黑煞肆意,也是被牢牢禁锢于紫气之内,凌云之中,放肆不得……
……
外界。东方天白,已然破晓。星光隐去,月坠不现。而那场中的凌云紫塔亦是渐渐虚淡直至消失不见。独留凋破的旌旗,负霜的枯草,混乱的黄沙以及一片染血的天地。
远处,丘陵起伏间一如铁水浇筑的城池矗立在那,宛若一头不容侵犯的巨兽匍匐盘踞。
狼烟散尽,血气伴着清晨的雾气袅袅升起,诉说着先前战事的惨烈。
场中。邢川转醒,只觉浑身犹如撕裂般的疼痛,只是真气依在,先前倒是没有损耗多少。
此时邢川浑身染血,不说是一纯粹的血人也差不多了。
邢川一按眉心,不住地揉搓着,只觉眉心隐隐犹如针扎。
随即凝眸朝城墙上看去,所见黄沙弥漫,草叶枯黄,巨蟒尸横。一孤城任矗在那,微微火光攒动眼前。
邢川苦笑,他知道妖军已然退却,蟒山已死,此战过后,幸得西陵依存。
……
雾蔼沉沉中,一消瘦的少年缓步走出……
晨风夹杂着许许腥味拂过,发丝轻动。
邢枫看着邢川走出,也是暗自松了口气。只是先前凌云异动,心中虽有所感,也更多的是猜测。嘴角轻抿,与往日一般噙着笑意,他知道凌云已然认主……
邢川仰首与邢枫相视一笑,此番之事已是过去。
然而……
突然间,邢川眼睛瞪得滚圆,惊骇万分。
只见两记流光突兀地从南方射来,径直奔向邢枫,江绫二人。
噗!噗!
细微的声音响起,电石火花间血花绽放,两人眉心裂开,笑容一时凝固在脸上。
众人一时还未反应过来。
“爹!娘!”邢川凄厉的声音响起,不敢相信,瞬间红了眼角,旋即目光一寒,径直向南面掠去。
他要报仇!!!
“三哥!”
“夫人!”
“将军!”
“王爷!”
……
一时声音嘈杂,城墙之上一片混乱,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任谁都没有想到会有人暗杀。
“去将川儿带回来……”邢枫声音虚弱,强自提气命令道。
随即就看到一模糊的人影明灭间消失无形,好似青烟一般,不可琢磨。
……
西陵城南面两里外。
邢川黑发披肩,双眼通红,真气疯狂运转,一时气息外放,周围青芥杂草悉嗦响动,伏倒一片。邢川胡乱窜掠,已是失去了分寸。
“啊!”
半晌,追寻无果,邢川仰天仿佛野兽般嘶吼。
不甘!愤怒!
一切发生的那么突然,他仿佛突然间失去了一切。
是谁暗杀,邢川心思电转,是兰子玉?是东御?是谁?到底是谁?
邢川心中悲愤,歇斯底里。
识海血痕在紫府上游走攀爬,如同小蛇一般。
杀!杀吧!杀光一切!一切的阻挠!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邢川,他顿时浑身透发着戾气。
邢川双目猩红,眉间若隐若现一点血迹,似欲要透体而出,成就天眼。
识海中,紫塔一颤,散发光晕。
那蠢蠢欲动的血丝,黑煞便一下子收敛了许多。
眸子恢复清明,只是腔中怨怼燎燎而燃,一股愤意充斥于怀。
邢川一时恸然无声,悲意横生。料想那杀手已是远离,终究是自己修为太低。邢川心中暗恨,指节握得发白,但是一切都已无用。
邢川顺坡而下,希冀寻得点什么,但是前方路断,是一垂直而下的险峻崖壁,下方云岚翻腾,料想这悬崖怕有万丈之高。
这里正是先前遇难之地,只是那蒸蒸而上的魔煞早已不知所踪,只有那迷蒙的清晨雾岚袅袅飘动,哪还有半分那魔煞附骨如蛆的妖异。
由于是清晨的原因,悬崖边缘也是雾气飘渺,难以辨清事物。
邢川湿意的眼看着这一切,恍惚间竟觉得这一切都是梦境……
小青性命垂危,父母惨遭毒害……
这一切……
这一切要都是梦那该多好啊……
不……最好连梦都不是……
邢川宛如一个孩子,希冀着……
眼角泪水滑落,现实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都已然发生!
突然,邢川眸子一凝,看向云雾中若隐若现的一袭黑影。走近,黑影凝实,面部却不可见,只是那窈窕的身姿透露出其性别,身着黑衣,披风拖肩。
“回去吧!”声音飘渺,没有半分涟漪的波动。
邢川却是没有回答,视而不见,他知道这是影卫,料想也是他父王派来的。
寻踪无果,邢川正欲转身离开,突然,邢川抬手,真气透体而出,化为匹练,激射向黑影。黑影蓦然消散,突兀地出现在邢川后方,随即一记寒芒刺向邢川的膝盖,还未待寒芒临身,径直一个箭步横越而来,挥掌打出,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如此,邢川自是不敌,还未有何反应,便是人已如离弦之箭,迸射而出,膝盖由于中招,更是真气滞塞,难以轻身转向。
耳畔阵风呼呼,邢川径直坠下悬崖。
崖上,黑影腾空而起,身体蓦然龟裂,一灰色身影透体而出,面容阴鸷,正是东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