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快点!”一个肥胖的汉子推搡着一个少年。
“走快点!爷很忙的!”一个巨大的脚掌蹬在少年背脊之上。少年不防备踉跄几步,脚下一崴,扑通摔倒在地,半边脸被突出的石头蹭破了,火辣辣的疼。
又是一脚狠狠地踢在背上:“快给我滚起来,装什么装?”少年的眼里欲要喷出火来,尾骨那儿如同断折了一般疼痛入骨入髓。
肥胖的汉子一弯身提拎起少年:“南宫烟,你小子还是利索点,省的哥几个动粗!”
南宫烟一歪头吐出一口血沫子,恨恨地看了几人一眼,摇晃肩臂甩脱胖子的大手,昂然向祭坛走去。
祭坛是一个圆形平台,青石铺就。祭坛边缘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矗立着一根石柱,每个柱体都雕刻着戏珠的飞龙,姿态各异栩栩如生,仿佛会随时脱离柱体腾空飞去。柱头是一个莲花瓣,不知里面盛着是何物,火焰跳荡燎烧。
祭坛庄严而肃穆,隐隐的有几分森然,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使在场的每一人呼吸都有些受阻。
白发萧然的老村长干瘦矮小,俨然一截枯死的木桩,双手背抄在身后漠然看着南宫烟走到近前。老村长干咳几声,说:“南宫烟,你身上有异类禀赋,对于我们王家村是福是祸,老朽说不准。今天只能把你请到祭坛卜一卦,吉凶自知。”
“请!?老匹夫你好油滑!有用绳子请的吗?”南宫烟怒极反笑。
老村长面色平静如常,没有半点恼怒的意思,也不去解释什么。慢慢从身上摸出三个羊骨突,由于长年受手掌的打磨,羊骨突溜光水滑洁白如玉。老村长把羊骨突扣在双掌掌心,虔诚的跪拜下去,肥胖汉子等人齐刷刷的跪倒,发出一片衣服摩擦的窸窣声。南宫烟昂然站立,鄙夷的看着众人。
“啪!”一巴掌扇在脸上,南宫烟的嘴角流下一道血来。足有四五只脚同时落在身上,小腿弯处也被人狠踢一脚,肩头几只大手一起用力向下一压,南宫烟摇摇晃晃的跪了下去。为了防止他再挣扎着站起来,几人一直用力向下压着肩头。
老村长对身后的响动置若罔闻一般,不紧不慢的磕头、祷告,然后双掌轻轻松开,三个如玉的羊骨突清脆的落在石地上,旋转了几个圈呈品字型摆列。
“村长,怎么样?”
老村长定定的看着羊骨突,牙巴骨一鼓一鼓的,足有一刻钟的时间老村长没说一句话。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卜到了怎样的结果,心里忐忑着。
老村长霍然站起:“不出我的所料,这小子邪气凶悍,日后必将给王家村带来血雨屠戮之灾!”
血、雨、屠、戮、之、灾。每一个字在南宫烟听来十分可笑,又像是一个炸雷在耳边响起,有那么一瞬南宫烟的脑海一片空白。
我的一生就此结束了?!就是眼前这个老东西一个什么屁卦,就宣告了我的死亡?南宫烟难以相信这个事实,前一刻还在生龙活虎气冲斗牛,这一刻怎么就要死呢?
“这不可能,不可能!”南宫烟像只被捉住的大青蛙,窜跳着挣扎着,“老东西,你在骗人!”
“竟敢对村长无礼,一再辱骂于他,你小子是不是活得腻烦?”一块笸箩大的石头随声落下……
南宫烟眼看着石头落下来,竟吓得呆了,大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脑海快速闪过一个念头:我命休矣!
石头落在南宫烟的左肩头,只听到咔嚓一声,骨头像干透的秸秆轻轻易易的断为几截。南宫烟撕肝裂胆的一声哭喊,“啊——!”,像划过玻璃的锐器一样刺耳,使每一人的心被狠狠揪扯了一把。
忽然,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疯了一般冲到南宫烟的跟前:“烟儿,我的烟儿!”颤抖着手想要碰触南宫烟的伤处,即将要触到的一刹那火烫似的立刻收回。女人珠泪滚滚涕泗交流回看着众人:“你们还是人吗?对待一个孩子这么残忍!”
肥胖的汉子挺挺胸:“我……我……我不杀他他就会将来杀我,老村长算的。从现在起南宫烟不再是你儿子,我们也不会伤害你,你还是早早回去吧!”说着给大家挤眉弄眼。
几人如梦方醒:“对对,对!你还是回去吧!”说着就要搀扶女人起身。
女人像发疯的母狮咆哮着:“滚开,你们这些畜生!要是你的孩子被人这样你会离开吗?”众人一阵默然。
老村长已经收起羊骨突,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长长的叹息一声:“烟儿娘你还是回去吧,这是老天的意思,我想你也不希望全村遭受血雨屠戮之灾吧!”
女人极速跪行到老村长面前,磕头如捣蒜:“村长你行行好,我回家就把他用铁链锁了,不让他走出家门一步。”
村长哎声叹气:“烟儿娘,一个魔鬼用铁链能锁的住吗?”
“我保证,用我的性命保证,绝不让他踏出家门半步!”
老村长脖颈松弛的皮肤下,喉结抽动了几下说:“谁看的烟儿娘,怎么能让她来这儿呢?”
一个气喘吁吁的中年汉子跑过来,亮出一只手上面深深印着一排牙齿印,汉子苦着脸辩解道:“这娘们忒狠了,我一撒手,她就溜了,……”
老村长淡淡地说:“多加个人手,把烟儿娘带回村去!”
女人头摇的拨浪鼓一般:“我不回!我不回!!!我要和烟儿在一起,那怕死也要在一起。”
几个汉子拉着烟儿娘的臂膀拖行着想要带离祭坛,南宫烟额角的冷汗涔涔而下,嘶哑着喉咙喊:“娘!我不要死,娘,我不想死!”这一声如一枝利箭倏忽刺入娘的心房,烟儿娘只觉有几只手揉搓着撕扯着她的心脏。
烟儿娘歪过脑袋狠狠地一口咬住一个手掌,牙齿上紧了发条一般,狠下心来非要咬小一块肉不可。那人杀猪一般大喊:“啊呀——!这娘们又咬人,快把嘴掰开,快,快!”众人七手八脚的掰嘴,却无济于事,那人恼极,一把揪住烟儿娘的的一绺头发希望她能松口。谁知那人用力过猛一把揪扯下一绺头发,发根还带着一块惨白的头皮。烟儿娘头顶的伤处,渐渐渗出血珠汇成一道血流像是伤心欲绝的的泪水顺着鬓角流淌下来……
烟儿娘的口中也是生生撕下一块肉来,血淋淋的滴着血。那人另一只手压住伤口,殷红的鲜血顺着手指缝溢流出来,疼痛愤怒是那人像个凶狠的野狼,抬起大脚连连踩在烟儿娘的胸口,肋骨断裂声不绝于耳,也不知踩踏了多少脚,众人拉开那人时烟儿娘已经奄奄一息。
南宫烟疼痛入骨,眼睁睁的看着唯一的亲人被人踩死,那种痛无法言表。口里咕嘟咕嘟的翻涌出大口大口的鲜血:“娘——?!”这一声呼唤在天地间久久回荡不绝。烟儿娘的嘴角惨然一翘,努力着想要靠近儿子,艰难而缓慢地爬着,身后流下一道身体宽窄的血道子。那是一个母亲用生命涂抹出的一道惨烈,南宫烟只觉肝肠寸断。
烟儿娘气若游丝的说:“烟儿,别怕,娘来了……”
距离儿子只有一尺的地方,烟儿娘感到全身的力量已经用完了,停了停打算缓缓再爬,结果一头栽到再也没有起来。
南宫烟眼前一黑,意识跌入了无底的深渊……
老村长挥挥手说:“把他们娘儿俩,都扔进祭井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