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先生这是在教锅盖儿啥?”蹲坐在地上的二狗推了推哥哥二牛,用手指指着钟石底下给他看。
天朗无云,轻风微暖。
高大的钟石之下,锅盖儿正一脸痛苦地半躺在地上,双腿坐在屁股底下,瘦弱的双臂握着脚踝往后拉。他的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声响,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前砸落在地面上。
而在其身边的木柯也没闲着,将手放在锅盖儿的肚子上用力往下按。
“疼不疼?”
锅盖儿倔强地抵抗着木柯手掌的压力,忍受着肌肉撕裂的疼痛,咬牙切齿地道:“不是……不是一般的疼!”
二牛看的胆战心惊,但却在弟弟面前佯装轻松:“这是一种有氧运动,叫瑜伽,对身体好。”
“对身体好?”二狗都傻了,嘴角止不住的哆嗦。
面色严肃的木柯在锅盖儿的身边转悠了很久,目光里除了平静又多了几分犹豫。
锅盖儿咬着牙:“先生你在想什么?”
“也许无论怎么努力,你也还是赢不了修士。”木柯想了想还是将心里的话告诉了他。
“可我又没有非要胜过他们。”
“那你受那么多苦值得?”木柯看着他额前的汗珠沉下了目光。
“可我想成为修士,像先生一样,可以去很多地方,可以成为受尊敬的人。”锅盖儿说话的时候手臂更加用力了。
木柯不禁愣住:“你们不是觉得好玩才来的么?”
“先生,我父亲被修士抓走去给他们修建宫殿,后来就死了。”锅盖儿滑嫩的眼角突起了一根青筋,“他们不想给工钱,还要保持他们的好名声。”
木柯看着锅盖儿稚嫩的脸,才想起自己也是个无父无母的少年。
“修士很强大,强大的没有什么方法去限制他们的行为。”作为一个天生哲学家的二牛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钟石旁,眼里闪着智慧的光芒,“在一个以武力为尊的世界里,没有人想提心吊胆地过一辈子。”
小胖墩儿换好了裤子也来到了他们中间,接着二牛的话道:“先生,如果世界上全是长着利齿的饿狼,甘愿做一只绵羊就等于放弃了生命。”
木柯沉默了许久,目光忽明忽暗,直到他打了个哆嗦才回过神:“咳咳,不要忘记你们只有八九岁……说这样的话会显得咱们的演技不真实,就没人看了。”
小胖墩儿顿时呼了口气,从鼻孔里鼓出个晶莹的鼻涕泡:“先生你在说什么?”
二牛舔着自己的手指:“对呀,说的啥?”
“孺子可教。”木柯在他们头上拍了几下,又转身冲着正在无聊的一群孩子拍了拍手,“真正的修行开始了,不管你们有没有准备好,接下来都别想好过了!”
……
“先生,咱们歇会儿吧!”
“笑话,我是这么随便的先生?今天你们不能催动灵气震动身前的石头连饭都没得吃!”
“哈哈哈……”
“锅盖儿你笑什么?给我换个姿势,弯下腰用鼻尖去碰脚尖!”
“先生……”
“叫爹也没用。”
……
“先生,我快累死了,真的做不到!”
“二狗这么笨都能用灵气搅动水流,你们连个树叶都震不下来……狗哥别生气,我不是针对你。”
“哈哈哈……”
“锅盖儿,把两条腿看着耳朵伸直了。”
“先生,我昨天用鼻尖碰脚扭腰了……”
“胖墩儿成天扭腚都没说啥,你扭个腰得瑟啥玩意儿?”
“不是那个扭,就是伤着了。”
“别这么多废话,小心我让小美下课不跟你一块儿回家!”
……
“先……”
“先你个头先,继续给我练,不能用灵气催动茶壶倒茶就别想停。”
“……”
“锅盖儿你笑什么?”
“先生我没笑!”
“我不管,我就假装听见你笑了,把脚趾头塞进耳洞里。”
“我*,这样会扯了蛋的!”
“呦呵,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
白石镇在惨叫和痛呼声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吓得太阳都哆哩哆嗦地来上下班,卖包子的孙大娘因为心疼孩子整日泪眼朦胧,李大爷也不敢上街打牌了,他心脏不好听不了鬼哭狼嚎。
最懵逼的是让木柯教孩子修行的老大夫,可怜的小老头被受尽折磨的孩子们追着打了好几次,至今臀部仍有印记。
木柯从来没有做过教习,这几日却上了瘾:我可能是隋烈那种教学风格的,真不知道田大胖那样懒散的方式怎么教出我这么牛*的学生的。
这一日,惠风和畅,跟从前的天气一样的好,云彩不多,高高地印在蓝的天空中,海岸边的密林挺直了腰享受着阳光,像是要把每一寸的暖都吸收进树叶中。
浅海区里,浪头从远处自由地奔来,将倒映了天色的海水推到岸边,站在海水中的二狗挥掌而起,轻易地击碎了白线一样的潮,灵气悠悠散去。
二牛也挽起袖子,云手之间海潮又起,只不过力气小的可怜,刚推出了两步便重新融入了海的怀抱。
站在海涯之上的小胖墩儿不甘示弱,一个鲤鱼跃龙门跳了下去,双腿汇聚了所有灵气,以自身的重力做支持,将平如镜面的海砸开一个坑,温热的海水喷溅而起,将二狗和二牛打翻在地。
“怎么样,我给这一招起名‘天仙坠’好不好?”
二狗喝了一肚子水,刚起来就破口大骂:“天你奶奶个腿,明明就是肥猪坠!”
“不服打一场?”小胖墩儿一脸地蛮横。
二狗闻声眼眸一亮,连话也不说地就跑向了小胖墩儿,一个恶狗扑食就将他摁倒在了海水里,两人很和睦地撕打了起来。
“还只是些孩子。”老大夫眯着眼笑着,白胡子被海风撩起又被他捋直,“我已经很久都没有来北海看看了。”
“这么近,说来就来。”木柯毫不在意。
“我都老成这样了,除了自己的医馆还有什么地方是我想去就去的?”老大夫一脸轻松地摇着头,又把目光聚焦在木柯身上,“你不一样,你年轻的可能连毛都没长全,是真的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过关键在于你想不想去。”
木柯思索了片刻,双眼生出一丝忧郁:“你说哪儿的毛?”
“我*,这不是重点好吗?”
木柯没搭理他,自语道:“你说不长毛是不是种病?”
老大夫无语凝噎:“你真没长?”
“管你屁事!”
老大夫不再跟他装深沉,而是用目光扫过正扭打在一起的二狗和小胖墩儿:“你没教他们捏诀,也没教他们功法?”
“他们还刚刚入境,心境都还没稳住,你放心,我走之前一定会教他们功法的,但剩下的路就要由他们自己走了。”木柯说到。
老大夫很惊讶:“你要走?去哪儿?你走了谁教他们?”
“还没决定,但应该会离开白石镇,有些事我还没做。”木柯突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将被风吹乱的发丝绕到了耳后,“等我做完要做的事就回来,到时候就定居白石镇,培养出几个逐鹿榜首,哈哈哈哈!”
“逐鹿榜首……”老大夫眯着眼捋着他下巴上那一撮白须,表情很是兴奋,“白石镇真的出了逐鹿榜首的话,镇上的人怕是会给你塑像供你世代香火了。”
木柯也不知怎么了,听到此话后就想起了天凉城里的后山,那山上有座骗钱的寺庙,供着个泥胚的佛像,香火鼎盛,那泥佛甚至在天凉夜雨的时候救了自己一命。
一念及此他突然有些想念天澜教院,想念那些小楼,唯一可惜的是就算他现在回去,也见不到田大胖那张大饼一样的脸了。
他来白石镇其实就是为了逃避往日的,就像他当初在天凉的街上装傻卖萌地乞讨一样,他总是不能控制自己的心绪,才需要外物来不断地打乱自己的生活,让自己无暇顾及那些事,所以白石镇的生活真的能让他安心吗?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