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星空之下有万道灵气奔涌不息,轰然淹没了这方残破的世界,邪光阵阵,刺骨寒风如刀。
面色苍白的少年从大地裂痕前站了起来,眸子里异彩迸溅:“那些人说的是真的,荒灵禁地……自太古以来我们是唯一进来过的修士!”
在其身边有另一书生模样的少年,皱着眉将其拽住:“莫要再往前了,我总觉得事情有古怪……”
“来都来了,岂能不入!”
少年甩开了他的手,脚下灵气汇聚如风,只听呼啸之声传遍四方,裂谷在其身下,虚空一晃飞速后退。
“木柯,你疯了?”书生模样的少年踏步入了虚空,随其而去。
裂谷一过,浓郁的血腥之中悬着座诡异的大山,山体如同玄黑重铁所铸,山颠被干涸的血渍覆盖,山道之上万木枯如焦炭。
“埋葬了一整个太古盛世的大坟无数灵宝于仙器都封印于此,若有幸躲得岂不是将横扫天下!”少年几欲癫狂,从山路狂奔而去。
“木柯!”
“你若不来就走,我独自前去。”
“教习有命让我等迅速回去西州,快走吧!”
少年冷漠地回看了他一眼,接着捏出一道法决,恍然间金色符印附着于风中,其身影化作一道惊雷直冲山颠。
轰然之间,山下突然有震慑天地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压来,破损的世界猛然开始震动,血光冲天而去。
“苏州!”
“木……木柯。”
从裂谷之中一只擎天巨爪被滚烫的血浆染红,泛着冷光的鳞片倒映着书生模样的少年的面容。
面容清秀的他五脏如泥,明亮的眸子瞬间暗淡成了死灰之色。
东岳大陆,中有北海为界,北海之南有三州,北海之北有两域。
天澜教院位于西州最西的天凉城,终年多雨,很久才能看到像样子的好天气。如今的这场雨已经下了三天三夜,时急时缓,变化无常,大概是因为苍天也要喘口气才能往人间吐唾沫。
潮湿的天凉城里,青砖缝里长着青苔,细水缓流。
街边的商贩们坐在雨棚里唠嗑,生意不好他们也不在意,大概是这里的绵绵雨天养成了人们绵绵的性子。
就在这条长街的中段有座茶楼,茶楼前有个很大的雨棚,那底下有个少年,一身破破烂烂地布衣、一双皱皱巴巴的布鞋、脸上脏兮兮的,是个正宗的乞丐模样。
年少的乞丐名叫木柯,无父无母,不过他上街乞讨并非讨口饭吃,他是有些事琢磨不明白。
“我说小哥,算个命?”棚子外走进来个老头,穿着单薄的长衫,手里打着一面无字的白番,掐指在木柯面前一晃,“看你面相必是……不咋富贵之人。”
“你被淋傻了,我是乞丐好不好?”木柯坐了起来,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他,“有钱算命就没钱活命了,您老这智商余额明显不足啊!”
“哎,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算命老头神秘兮兮地笑了笑,右手藏在袖子里晃来晃去,“我给人算命是爱好,爱好这样伟大的东西怎么能用钱来衡量,咋样,来一卦?”
木柯重新躺下,调整了一下姿势才道:“怎么来?”
算命老头突然抖开了袖子,三枚龙眼大小的铜钱从他手里甩了出来,落在地上后一通翻滚然后消停了下来。
老头俯身看着脚下的青砖,面色严肃,许久都没能说出话来。
木柯本觉得无聊,让他算一卦也是找个乐子,不曾想这老头的面容倒是让他有些紧张。
“怎么了,是不是我命数不好?”
老头的脑袋更低了,几乎要趴到地上,皱着一对细短眉毛,混浊的双眼里流露出不可思议的情绪,
“大师……我是不是有什么灾祸。”
“我*,老子的一枚铜钱找不着了!”算命老头气的跳脚,趴在地上一阵摸索,就是没能找到那枚遗失的铜钱,“睁眼看着咋没了,咋没了?不科学啊!”
木柯伸手指了指东边:“老头,前边有个医馆,治治眼。”
算命老头抬起头看着他,拧眉瞪眼:“事已至此,你必须赔我那枚铜钱,我跟你说这可是太古铜币,一枚要十万两。”
“大师,我想讨个媳妇儿。”木柯突然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双眼里满是虔诚。
算命老头有点摸不着头脑:“你想讨媳妇儿管我什么事?”
“我本来觉得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修行太差也不会啥手艺,可看到您这赚钱的招数,我觉得我的前途熠熠生辉。”木柯满含热泪,扑倒在地上抓住了他的脚,“收我为徒吧,带我奔小康啊!”
“我*,神经病!”算命老头赶紧退后了几步,连回头都没回头,扛着番就走了出去。
“大师,先富带动后福啊!”
算命老头闻声一路小跑,几息之后就已经走远了。
木柯叹了口气,深刻地领悟到自己失去了一次大机缘,他伸手从屁股底下摸出一枚铜钱,粗略地看了两眼,满不在乎地扔进了脚边的瓷碗里。
雨势渐小,淅淅沥沥地却没有停下的迹象,偶尔有人打着油纸伞出现在街上,踏着水花从木柯面前走过。
寂静的街,纷乱的雨,撑伞而行的人,天凉城的朦胧中带着如丝般细腻,但却让人无聊到提不起精神。
木柯侧躺着,不觉渐渐萌生了困意。
天凉哪儿都好,无论空气还是环境,但让人抓狂的是这里很无聊,就像雨水只知道穿过世间砸落在它们看上的那块青砖上一样无聊。
困意渐深,木柯伸了个懒腰,抻的骨头咔咔作响,就在他要闭上眼睛的时候,一把纸伞停在了他面前。
“你是木柯?”
很少有人会直接来街上找人并直呼其名,尤其那人还是个乞丐,除非这个人是来找茬的。
木柯闻声眯缝起了双眼,傻了吧唧地盯着那纸伞看了半天,最后他得出个结论,油纸是看不穿的。
伞后的人见他不出声,又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木柯?”
“不是。”木柯不想承认,没有原因地不想承认。
紧绷的伞面突然褶皱了起来,在他面前缓缓收紧,冰凉的雨滴打落在来人的身上,湿了他华贵的裘袍。
“我名叫苏无视。”
木柯的双瞳开始紧缩,盯着纸伞后露出的那副面孔他缓缓的从地上爬起来。
长街一片死寂,一切都仿佛静止了,只有那些从天而降的雨水还能肆无忌惮的落下,而那些原本还在摆摊的小贩不知在何时已经悄然消失了。
“我们长的可像?”叫苏无视的中年男人面无表情,他身材挺拔、衣着华贵,脸庞棱角分明,双眉微皱,满含威势的双眸里夹杂着一份哀伤,他一只手背在身后,隐隐有一股气势透出。
木柯的视线仍停留在他的脸上,一时复杂、哀伤全挤在了他清秀的面孔上。
“像……特别像。”
“他是这世界上最像我的人。”
木柯的身躯一震,接着便跌坐在了地上,变得唇色苍白,眼神暗淡,像条颓废的狗一样,一个乞丐本就够颓废了。
“真好……能有人为他而来。”
“我从中州而来,历时半月赶到西州,却连他的尸首都没见到。”苏无视原本冰冷的脸色开始出现一丝愤怒的表情,杀死蔓延,威严更甚,“苏州曾跟我说,他在天澜找到了一位挚友,这位挚友天赋非凡,志向高远。”
木柯的脸色更加苍白,尤其起听到了“苏州”这个名字之后,对于他来说,这个名字曾和他自己的名字同样珍贵,如今却曾为了他的梦魇。
“志向高远,好一个志向高远……”苏无视双拳紧握,突兀地用震耳欲聋的怒喝惊了长街,“我没想到你志向高远到去闯太古遗迹,你害死了我儿,自己却逃出生天!”
原来是他苏州的父亲……木柯虚弱地低下了头,半晌后才缓缓开口道:“那日以来,我一直在等待您,或者说是……为他而来的人。”
“你想要解脱?”苏无视的愤怒变成了冷嘲,俯身看着他,眼神锋利如刀,“既然如此,我便杀了你,给你个解脱,这也是作为一个父亲我唯一能为苏州做的事。”
雨水之中,苏无视体内数量庞大的灵气一泄而出,震的铺在地面上的青砖瞬间碎裂,他抬起宽大的手掌,灵气聚集于掌心,弹开了数十滴笔直坠落的雨滴。
他是个初界修士,在出境入界的划分中他的境界已经算是很高的了,但无论他的境界到达什么高度,他依旧救不回他死去的儿子,他只能杀死面前这个少年,以此来偿还他因为无能而对儿子产生的愧疚。
掌风吹拂,如冬日寒风刺骨;掌势渐出,如盛夏烈日灼心。
“不……我不能死。”木柯好似大梦初醒一般,慌乱地抬起头低吼了一声,他腰部一用力,整个人就像被压弯的树枝一样弹了起来。
苏无视怎会给他逃脱的机会,霎时间那掌势已如雷震,掌风在茶楼的外墙上留下了几道长痕。
修士对决中很少有人会用掌直接拍,因为这样的攻击不但缺乏美感,而且相当浪费灵气,所以无论这一掌气势如何惊人,威力始终有所欠缺。
千钧一发之际,木柯如他一般抬掌拍出,体内的灵气却汇聚在脚下,两掌相撞之时,他一脚踏碎了青砖,借力将身体推到了雨棚外。
“叔,有话好好说!”
“说你奶奶个腿!”
“能不能不打脸,我只能靠这个吃饭了!”
长街小雨中,锦衣华服的大叔高举手掌一路猛拍,而在他的前面,一身破破烂烂的少年乞丐惨叫着狂奔。
原本被苏家赶走的商贩又跑了回来,淡定地站在雨棚中,指着眼前的这一幕啧啧称奇。
“他们这是干啥哩?”
“他们之间有大仇。”
“那你是咋知道的涅。”
“算卦算出来的啊,要不要试试?太古铜币,准到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