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父母离别的伤感很快被迎面而来的彩旗淹没,火车站人来人往,一张张稚气年轻的脸上都贴着面小国旗,有不少人高高举着某某大学的牌子,手里摇动着彩旗,吸引盲目寻找的同学们注意,广场上让出一大片地方停着好多辆大巴车,每辆大巴车前摆放着一张小桌子,坐着三五个人,左胸前别着一枚校徽。
从出站口涌出来背着大包小包的新生很快被领到各自的地盘上,接受这些学长们亲切的问好,清点人数,安排就坐,将一车又一车的人安全送到学校。
这就是“迎新”。
李左与李伟民将静如和李春梅的行李一路背着,到了A大迎新处,李左把行李递给李伟民:“你拿着,到了学校给个信。”
李伟民接过他手中的包裹,正要往肩膀上扛,静如抢过来自己背上,李左给了李伟民一拳,李伟民咧嘴冲静如笑,静如却不理他们二人,拉着春梅正要上车,又被李左给扯住了胳膊。
“商量个事儿,你把钱掏出来。”
李伟民自主地掏出一把钱,交给李左:“1500。”
静如和春梅纳闷得很,这是要干什么?
李左也把钱拿出来:“我这也1500.”
静如双手横在胸前,看他们玩什么把戏
“静如,住宿费用是这样的,我们学校固定8个人一个宿舍,1000块一年,我这省下500,你们A大,我打听过了,住好点儿4个人一间,一年得1200的住宿费,差的那种10个人一间,一年600块,连个洗澡的地方都没有,一层搂才一个厕所,我和李伟民商量好了,男生住差点,你跟春梅住四人间的。给,这是钱。”
春梅不接,为难地看着静如。静如知道春梅家里条件很差,可是她也好不到哪儿去,爸妈每月工资加起来都不到2000块。
“我不要,那是家里给你们的钱。”春梅不同意这个方案,李左的哥哥在工地上打工,挣的都是辛苦钱,李伟民的姐姐嫁了人,姐夫家境宽裕,时常接济娘家,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静如也不愿意:“我就住600块一年的,听说上了大学可以做兼职,怕什么,我努力一点,有奖学金。”
春梅认可地点点头
“爷爷奶奶给了我一个红包,一车人都等着呢,我们不要在这讨论这件事嘛。”静如又补充道。
李左看看时间,天马上要黑了,火车站的大挂钟刚刚敲过晚上七点,他把钱塞到李伟民手中,向自己学校的校车跑去。李伟民只好说:“先去学校吧,到了再商量。”
到了学校,新生被学长带到各自的学院报道处,静如乖乖地按照指示排队,轮到静如,她在报道单上写上自己的名字,领取一套军训服,接着,便有人带他们去各自的宿舍楼。
1舍306室——静如念叨自己的宿舍号,她要在这等李伟民和李春梅。
“那,你要自己回宿舍,10点钟班主任会去点名,有什么不懂的尽快问。”
静如向交待她的学姐道谢,到文学院找到李春梅,等了不久,李伟民果然前来会和,三个人互相通告自己的班级与宿舍,李伟民在6舍508室,李春梅是1舍402室,“我先帮你们把东西放回宿舍,你们俩都在1宿。”
李伟民跟在一群女生后面,他肩膀上各挂了一个大包,两手还拎着,楞头楞脑往前撞,没成想被学姐给堵在女生宿舍门口:“女生宿舍,男生勿入。”
李伟民有些恼火,又不好对女生发作,他冷着脸:“我把东西给拎上去怎么了?她们俩女生。”
“你这护花使者也太过了吧,俩女生你都护着,要不要把后边那些小妹妹的东西也给搬进去?”挡住道的女孩个子高挑,短头发,一身牛仔装扮,口吻戏谑。
李伟民直发窘,除了静如,他第一次让着如此“霸道”的女生,感觉自己窝囊得很:“你还需要人护吗?”
李伟民反击她,没想到她噗呲一笑:“算你有胆量,1舍住的是文学院、教育学院,设计院的美眉,你不信试试,再不走,看她们拿不拿脏水泼你。”
静如见状,忙拉住李伟民的手:“小芦哥,我们自己上去。”
李伟民狠狠盯了那女生一眼,将东西交到静如与春梅手上:“我放好东西就在楼下等你们,记着,别乱跑。”
两个女生点点头,跟着其他人一起上楼,楼梯间与楼道的灯光并不十分明亮,墙壁灰蒙,地板却很干净,宿舍楼中央是露天的天井,楼下种着好些花花草草,甚者,静如觉得大学像家里小学校的样子,有一点点古老的容易被人遗忘的味道。那学姐到了三楼却住了脚,叫住静如,“喂,你那个小芦哥挺有意思的嘛。你们是今天报道的最后一批新生,别忘了十点钟之前回宿舍。”她依旧一副戏谑的表情,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没走几步,又回过头对呆立的静如说:“我叫冯媛,设计院大二。我住那头,靠近洗漱间。”
静如冲她的背影笑了笑,推门进了306.
一个字:乱
静如不知如何是好,她的母亲是一个整洁干净的人,即便在乡下,静如的房间也布置得可爱怡人,中学寄校六年,虽然简陋,可也不至于这么乱呀。
静如在门口观察了两分钟,终于找到“乱”的原因:宿舍左右两排上下铺,一共12个床位,住10名同学,剩下两个床位用来放东西,而静如目前看到的状况就是,一个个的皮箱包裹将两张床完全占领,后来者抢不到地盘的,只好把皮箱放在进门口的地方,脸盆铁桶“横七竖八”拥挤不堪,军训前还没发教材,桌子上摆满了瓶瓶罐罐,有躺着的坐着的,在那化妆的化妆,敷面膜的敷面膜…..静如突然意识到自己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她沉默地越过这些“障碍”,把背包放到自己床上:她估计李伟民已经在楼下等着她们吃晚饭。
这就是大学,这就是A大,也许夜晚太黑,静如看不到它绚丽夺目的色彩,也找不到它如梦想般吸引人的光芒。只有人声,特别多的人声充斥在周遭,有多少人像她一样默默的想家?有多少人庆祝脱离开父母的自由?
“静如,静如,你在想什么?菜不好吃吗?”李伟明看出静如的异样,“春梅,你跟静如都是女生,晚上班主任会去查房,补交宿舍费用就可以把宿舍换掉。”
“是啊,宿舍太差了,那么小,还住10个人,大学比我们高中还苦啊。”李春梅感叹着,“静如,你呢,你怎么想?”
“我,我还好,真的。我东西不多,就一个小箱子,一个背包。”静如脑子里闪过那个乱乱的宿舍,结结巴巴地说。
“不行,这事听我的,我打听过了,暑假多做几分兼职能赚不少钱,我有的是体力。”
“那算我借的,我一定还,我想换!”李春梅妥协了,“静如也换了吧,你不换,我一个人换没意思。”
静如没想到李春梅真要换宿舍:“那我问问爸爸妈妈。”
“怎么问?都这么晚了,电话在学校,你爸妈怎么接?”春梅否认静如这个想法,李伟民表示赞同。
“都别争了,就这么着。”李伟民对静如该让着的时候自然让着,不过,静如做事一向为别人想得多,反而忽视自己的真实感受,李伟民不想她委屈自己,“这钱早晚挣回来的,你将来还我。”
“别人能住啊,我也能......”静如想辩解几句。
李伟民往她嘴里塞了一口菜:“我们临走的时候,恩师,也就是你的爸爸妈妈特别交待过,要互相照顾,互相帮助,尤其是你静如,林老师说大学也是很复杂的,我不照顾你,还照顾谁?”
静如不好再说什么,春梅偷偷瞟了一眼李伟民,他一直喜欢静如,难道静如真的不知道?
三个人匆匆吃罢晚饭,在学校附近的小店买了一些毛巾、牙膏等日用品,刚好来得及赶上点名。
“何老师,我想换宿舍。”
“换公寓,再补交600块,我开发票给你。”
静如拿着发票,心里不是滋味。
“公寓在4舍,202,记住了吗,明天,你要自己拿着报到单和发票去,发票不要弄丢了,知道吗?宿舍虽然换了,你的班主任还是我。”四十多岁的何老师亲切地嘱咐静如。
静如却一声不响地哭了,这可吓坏了何老师:“怎么啦,是我说错什么了?”
“不是,我只是,只是觉得,你很像我妈妈.....”
何老师呵呵一笑:“噢?真的,那我很荣幸哦。你想家了吧,睡一觉就好了,听话,去洗澡,然后,乖乖睡觉,你明天还会见到我的。”
静如把眼泪一抹:“谢谢何老师。”
静如匆匆忙忙在洗漱间冲了一个凉水澡,将泪痕洗干净,认认真真把床铺好,还没来得及跟其他同学打招呼,灯熄了,一片漆黑,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裹着衣服睡着,醒来时,太阳早已明晃晃地透过玻璃窗扰着她的眼,李春梅开开心心地摇着她的肩膀,叫她一块搬宿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