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成辉的担忧不无道理,八卦小报为了混口饭吃专盯着大企业大老板的王子公主们不放,恨不能把他们的吃喝拉撒都编成曲子写出花来,在传统元宵佳节这天,举城同庆,老百姓看节目看到腻味,主持人背台词背到抽筋,忽然出点什么新鲜事,再被记者来个特写,何况在林之栋的游乐场,砸的却是江家的脸,这要上经济报呢还是娱乐版?但愿林渊念在过去的情分上能替如风善后,删掉监控录像,不要让人趁机拿去发财。
丁成辉能想到的,江如风也想到了,他静下心,感觉全身酸痛,手依然使不上劲。李左臂力惊人,虽然拳头打在他胳膊上,可他整个人都散了架,到现在还头晕目胀,想靠近沈静如,得过了李左李伟民的关?江如风想到这,多少有点无厘头的好笑:堂堂江式集团的大公子,为追求一个女生栽在两个乡下臭小子手里,差点连命都搭上,这要是条特大新闻,那些好事者会怎么写?不过,他现在心情不错,沈静如为他忙前忙后,托的就是这一拳的福。
两人一路无话,回到丁家正是傍晚十分,厨房里煮着汤圆,泛着芝麻香,叮当他娘一看到儿子鬼鬼祟祟不敢见人的样子,立刻把他叫到跟前,询问他去了哪儿干了些什么,她当然看清了江如风头上的伤,“啊,如风!”
她大叫一声把丁响引来,江如风恭恭敬敬站着没动,坦然自若。
稍微擦破点皮,没多大点事,不过,既然和儿子一块回来的,他必须问问:“说吧,怎么回事。”
“丁叔,成姨,我跟叮当讨论作业呢,不留神磕在墙上,不疼,医生说脑子没坏。”江如风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我呸呸呸!大过节的小孩子瞎说什么呢,什么脑子坏了,如风啊,你可不能伤着,你爸就疼你一个,还有叮当,成姨生他的时候吃尽苦头,他爸才给他取名丁成辉,叮当小时候皮,隔三差五挨揍,不是你跟他玩,谁跟他玩?”成姨把话扯开,想起过去的苦日子,她眼里憋着泪。
丁响说:“妇道人家,在孩子面前讲过去那些事干什么,我揍他是为他好,不打不成器。”他说完吩咐厨房:“把汤圆端上来,趁热吃。”
成姨脸上挂着笑,“说的是,现在日子甜啰,和这汤圆一样,圆圆美美。”
叮当他娘的话里话外,明摆着可怜他是个没娘的孩子,八成也认得他母亲,可究竟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愿意告诉他自己的母亲是谁?江如风心下难受,说道:“我给我爸打个电话,跟他说一声,今晚上不回去。”
成姨说:“好哇,你的成绩一向比叮当好,你多辅导辅导他。”叮当他娘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的人,她当叮当还是毛头小孩呢
江如风说:“我不这么看哈,今年建筑设计大赛就是叮当和我一起完成的,要拿奖也有他的份。”
成姨听闻喜笑颜开,丁响却只有心里高兴,说道:“如风夸你儿子几句,你就乐到天上去了,这汤圆还要不要吃。”
成姨说:“你等如风打了电话呀。”
江如风正要打电话时,下人带进来一个人,身穿马夹,英姿飒爽,正是冯媛。
她脱掉长筒靴,换上下人递过来的拖鞋,说:“不用打了,我从江叔那儿过来,你没在,顺便替你撒了个小谎,歪打正着,说你在这吃汤圆。”
自己的傻儿子对冯媛上了一万个心,当娘的能不知道吗,成姨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说道:“媛媛来得正好,就缺你了,早早给你备了一份。”
丁成辉把江如风挤到边上去,陪着笑脸说:“你这智商也是没谁了,豆沙和芝麻的,你喜欢哪一种,我叫厨房弄。”
自从母亲过世,元宵节她历来不在自己家过,要么去江家,要么找叮当,冯家良逢年过节不喜张罗,家里冷冷清清的,大概也是觉得孤单才又娶了妻,可女儿却日渐远离了他。江如风一心想见沈静如,倒把这茬给忘了。他侧头躲开冯媛,冯媛顿时觉得蹊跷,通常叮当笑成这样准没好事,她紧走几步,赶到江如风前头被她瞧了个正着,“哟,我找你骑马,你说你有事去不了,这是被人打的吧?所以躲在这不敢回家。”
她说得轻巧,火药味却浓,江如风明知躲不过,“磕破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以前不是天天滚出伤嘛。”
丁成辉也说:“对对,如风参加设计大赛,我们俩商量着准备决赛的建筑模型呢。”
冯媛半信半疑,可凭如风的实力,又由不得她不信,这伤看着不碍事,也不想太计较,“真的,都这么自信?”
三个孩子站着聊天,丁响句句听在耳里,儿子收了心,他这个当爹的别无所求啊,小日子过的应该就是老婆说的那句话“像这汤圆,圆圆美美”,叮当他娘叫人盛上汤圆摆在餐桌中间,又给丁响温了一壶老酒,向几个孩子大声喊:“有话边吃边说嘛,凉了就走味了!”
冯媛应声道:“成姨,干脆,我也住下!”
冯媛是认真的,她真的住下了,就住在叮当隔壁房间,江如风怕他爸担心,还是打了一个电话回去,叮当说:“冯媛是不是又跟她爸吵架啦,刚进门的时候眼睛红红的。”
江如风略略沉思,说:“有点像,她不能总这样,有家不回,那毕竟是她自己的家。”
丁成辉问:“你不管她啦?”刚换好晒过的被套,他把头埋在被子里,贪恋地吸着属于阳光特有的味道
江如风拿铅笔在草稿纸上转了两圈,铅笔滚了几滚,“我什么时候没管过她?”
丁成辉闷声闷气地说:“你刚才那么说的,不就这个意思吗,你对沈静如真的动心了。”
江如风没有吭气,或者说他不敢吭气,也许叮当说对了,沈静如对他而言是个很特别的女孩,而冯媛是他的妹妹。“也许,我喜欢她,沈静如。”最后,他这样解释,同时心里带着对自己满满的疑惑和对爱情的疑惑
“不,那不是喜欢,”丁成辉肯定地说,“那是爱。”
叮当说完这句话就沉默了,他说出了一个谁都不愿面对的事实,江如风认真地看了他许久许久。“冯媛不是还有你吗。”江如风说
如风承认了,承认爱上了沈静如,丁成辉为冯媛痛苦为她抱屈,为她担心难过,“可她喜欢的人不是我。”丁成辉突然发起来火来,尽管他声音压得很低,江如风依然听出了他内心的痛苦与不满
“时间会证明一切,她会了解的,叮当,她会知道谁真正地爱她,她现在只是有些迷茫。”江如风安慰叮当。
“是吗,时间能让她爱上我吗?”丁成辉明白这只是安慰而已。
“会的,我保证。”江如风看着丁成辉的眼睛说
丁成辉忽然像孩子似地笑了,“你确定要跟我挤一张床。”
江如风也笑,“有什么不可以,这有两床被子,大不了我睡沙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