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鄙人张太保,京城人氏,光绪三十一年秋离京返乡,途经无名之山......“
沐老焉越听越感觉不对,他听过无数尸体死而复生的故事,但从来没有那个故事中死人复活后还会说话,还说的人话,整得文绉绉的,话里的内容跟他认识的赵老弯完全不同。
赵老弯也是个读书人,听说年轻的时候还做过先生,自从辫子剪掉子后就再也不教书了。但他可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而不是京城人氏,更不叫什么张太保,话里字面跟赵老弯完全是两个人。
沐老焉心中一个激灵,突然想起一件事。
“打鬼眼“也就是俗话中的“借尸还魂”?
常听人说,有人死后如果有未完成的心愿或者有执念,机缘巧合下会出现借尸还魂的现象,告诉人自己的死因,然后通过别人的手来帮助自己完成心愿,甚至有人如果执念太深或者性子太恶,会直接显露在人的面前。不过那种事情一般都会发生在刑场或者乱葬岗之类的地方,狗熊岭既不是刑场也不是乱葬岗,怎么会发生这种情况呢?
接下来“赵老弯”说的话他基本都明白了,自称张太保的人,的的确确是死在狗熊岭的,大概是在三四十年前的事,似乎被歹人害了性命,原因不明。他让沐老焉帮他做一件事情,如果成了会平安无事,如果不成,会在七天之内死于非命。
碰到这种邪门事,沐老焉没有任何办法,再也没有心情喝酒睡觉了,急冲冲将赵老弯的尸体背到坟地连夜埋了,然后回到赵家庄拿了一些工具,直接赶往离赵家庄几十里外的集市。
从狗熊岭到集镇要走几十里的山路,沐老焉没到的时候天就已经大亮了,集镇的摊贩已经摆好了摊子。
张家集是附近十里八乡唯一的集市,所以只要不刮风下雨基本上每天都开市。集上有牲畜市、“眼子“市、布匹市、杂货市、粮食市以及评书市场等。牲畜市都是买卖牲口的,一般都是大人光顾的地方,里面设有行,行里有专门帮助买卖的“经纪人”,再里面如果没有经纪人的帮助,是做不成买卖的。
布匹市自然是买卖布匹的,一般都是洋布或者粗布,以及各种染料,但基本没有衣服,因为那时的衣服都是在裁缝铺里做的。
剩下的市场,顾名思义,每个市场都有每个市场的特点,但要说到最热闹的,非“眼子”市莫属了,不仅大人们爱去,也是最吸引小孩子们的好去处。耍把式的,卖眼药的,卖狗皮膏药大力丸的,变戏法的,耍猴的,套圈圈的。还有拉洋片的,就是弄一个大箱子,箱子的一头安装有放大镜,里面是一些花花绿绿的图片,然后用黑布蒙着。观看的时候,人工拉动图片,一张一张的让你看,再加上人的讲解和配音,一个故事就呈现在你的眼前,就像放电影似的,只是那时候还没有电影,也是再后来才慢慢有了黑白的无声电影。
赵家大集存在已经有好几十年了,从光绪帝刚即位不久时候便存在,已经有近七十个年头。只是如今沐老焉眼前的赵家大集并不是原来的那个,而是后迁来的,原来的赵家大集离这里有四五里路,那里是一片清朝时期的老房子,年久破败,已经不适合住人,大部分人都已经迁到新赵家集这边,原来的赵家大集已经荒废了。
以前的沐老焉来到赵家集,眼睛总离不开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的屁股和胸,时不时还会打两声口哨,甚至上前调笑几句。整个赵家大集有大半条街的人都知道,这货就是个脚底长包头顶流脓的坏种,坏到窜稀,坏到人神共愤。
可此时的他可没有半点兴致,五分钱换了两个烧饼,边吃边赶路,终于在半晌的时候赶到了荒废已久的赵家老集。
除了边缘一些拆除的,中间大部分的建筑都还保存着,因为一些念旧的老人还习惯住在这里,只是没有了当初的热闹而显然有些清冷荒凉。
沐老焉心中有些庆幸,幸好这些建筑都还在,要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张太保说的那个地方。
从集口进去之后,转了几条小巷,出了集市不远,最后来到一处破旧的宅院前。
这个地方在赵家集算是非常有名了,几十年前这里还是一处驿站,旁边就是官道,经常有走马送信的官差住在这里。后来清朝灭亡之后,这里成了义庄,民国时期还十分繁荣,后来因为战乱,这里也荒废了。
头两年听说要拆除这里,准备盖一所学校,但后来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一直没动。听说是这里常发生一些怪事,没人轻易敢拆,才搁置下来。
沐老焉从旁边爬上了院墙,雪地上除了一些黄皮子留下的脚印没有半点痕迹,院子中央一株老桂花树特别显眼,据说它的年纪已经百岁开外,比这处宅院还要古老的多。
沐老焉随意扫了一眼,眼前不远处的主屋紧锁的房门已经破败不堪,烂了几个窟窿,透过缝隙,可以隐约看到里面还放着两口老棺,油漆剥落,十分破烂。
虽然是白天,但沐老焉还是感觉后脊背阵阵发凉,这不知道是什么人什么时候遗留在这里的棺材,阴森的感觉看起来比死人还要强烈的多。
“丢人咧,沐老焉啊沐老焉,头些年你的胆子比赵寡妇的那女乃还大,这几年的安逸,让你的胆子只剩下那女乃上面的头头那么点了?怕个卵,不就是两口破棺材么,我沐老焉啥风浪没见过,枪林弹雨顶着跑,死人堆里睡过觉。亏得这是里面的是老棺,要是新棺,这大冷天的,说不得还要拖出来一个煮一锅人肉汤喝喝……”
沐老焉念念叨叨,虽然嘴上说的硬实,但也不敢在这种地方多呆,急忙走到院子里的老桂树前,拿起工具开挖。
足足两个多小时,板实的地面被沐老焉挖出一个近三米深的大坑,终于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
是一口黑皮铁箱子,已经锈的不成样子,不过看起来还算严实,里面的东西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沐老焉打开铁箱子,里面是一个楠木箱,看起来有些年头,除了样子旧了点以外,还算精致。最奇特的地方是这个木箱外表看起来没有一点缝隙,若不是事先早知道,他会以为这是一个实心的木头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