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薇鼻尖酸酸的,年纪尚小的她阅历尚浅,从未体验过人生疾苦。她跟他一样家境并不富裕,共同租住在这个大院里。
在这个房价以飞速猛涨的城市,在这个经济日渐白日化到达顶峰的城市,能安家已经很不错了。或许他们都觉得只要有一间屋住,一家人在一起快快乐乐地也好,哪怕这辈子都没有房子呢。
有句话说得好:房子不是家,有你的地方才是家。
可这些山盟海誓的誓言终究蹉跎在枯燥无波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中,遗忘在各种名利诱*惑之中。
那时的他们不懂这些,可她也能真切感受到他眼中的伤痛。
在哪个适合,她觉得他才真正成为了一个哥哥,会把所有苦都压在心里,安慰哭求着不要母亲离开的弟弟。
那个向来天真欢快的小弟弟好像一夜之间成熟了,成熟是需要经历现实的摧*残与磨砺的,很少有人能在成熟之后再次保留一份赤诚之心,那些记忆里无法磨灭的伤痛就是成熟的标记。
成熟就是经历痛苦与磨难。
童心无法永存,但如果可以,她实在不希望这个经常找她玩耍,小她一岁的弟弟在这么小的时候就经历家庭的分裂。
她会因他的不高兴而不高兴,她希望他能快乐起来,哪怕像以前一样偶尔和小伙伴捉弄她也好,但是,他没有。
……
那天他从天台离开,有三天没有见她,三天之后,他的父母离婚了。
他妈妈走的时候几乎没拿几样东西,临走的时候还在跟他的父亲吵架,家里的东西几乎全因两人激烈的争执被砸碎了,各种不堪入耳的骂词就那样尖利地贯入人耳。
两人在客厅里似乎打了起来,有旁边院里或一个院里的其他邻居前去看热闹,夏初薇很担心,跑到那些人前面赶那些人走,却看到了在客厅角落里将弟弟护在怀里的宋子扬。
他的眼眶泛着腥红,在看见她也出现在围观人群的那一刹那,他的情绪倏然从压抑着的痛苦转为不甘的羞耻,再转为黑暗的怨恨。
“哥哥,妈妈要走了,我们不让她走好不好……”宋子诚哭着从他怀里离开,就要跑到前面去抓住母亲的裙角,宋子扬却拉住了他。
“不许去,”他冷着脸对他说。
他很少拿出做哥哥的威严,那一刻,他却真的恨极了眼前这个将那个原本幸福的家搅得支离破碎的母亲。
他将他护在怀里,说出来的话像是给他听,又像是在告诫自己,“不许去,不许求她,要走就让她走,不要求她这种女人。”
“你是在学你爸爸辱骂我吗?”被刚刚的争吵激到情绪沸腾的母亲见儿子竟说出这样忤逆的话来,气得冲上前就推了他一把。
“你说啊,这些年来我对你们有什么不好?最后我得到了什么!我从刚开始跟爸爸这个穷光蛋呆在一起就是一个错误,生下你们更是一个错误,我有追求我个人幸福的权利,你们都没有资格指责我!”
“不要打哥哥,你不要打哥哥……”宋子诚见母亲竟然推了宋子扬一把,吓得涕泪泗流。
父亲最后对她怒吼道:“要走你就走!孩子归我,你不配当他们的母亲,立刻给我滚出这个家,立刻滚!”
母亲最后走之前看他们的眼神毫无眷恋,甚至还带着一种深深的厌恶和报复的畅快,她转身提上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离开了,只留下他们父子三。
“啊——!”父亲忽然大吼了一声,对外面人都走了还围着看热闹的七零八舍一顿乱吼,他在这个大院里住了这些年,从来没对任何人红过脸,这一刻他却气到了极点:“看什么看,都给我滚!”
大家害怕他气过头了打人纷纷作鸟兽散,只余下夏初薇一个还在原地。
夏初薇看着情绪濒临崩溃的宋爸爸,想进来安慰宋子扬和宋子诚几句,没想到一向脸软心慈的宋爸爸对她也大叫:“你怎么还不走,是热闹没看够吗?让你离开没听到吗?走!”
宋子扬投来的目光里也满是冰冷,夏初薇在那一刻才深切体会到了即便宋子扬平日里跟她关系再好,她也不过是个外人,无权干涉这些。
或许假装没看见,就是对自尊心超强的宋子扬最大的抚慰。
“我要妈妈,我不要妈妈走……”宋爸爸还红着脸,宋子诚已经从宋子扬怀里挣脱出来,他踩过地面那些碎玻璃就追了出去,即便脚上被玻璃碎片割破也丝毫没觉得疼。
在经过夏初薇的时候,夏初薇反应未及,没有来得及拉住她。
但是如果她知道,宋子诚幼小的生命会结束在那样令人撕心裂肺的时刻,她想她拼尽一切也会拉住那个赶往死神镰刀下的孩子,不愿看宋子扬在之后的日子里郁郁寡欢。
……
宋子诚出了车祸。
就在追赶他妈妈的那条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