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林书院位于济川府城西部大约十余里处,占据了玄英山的山脚以及半山腰间,名闻大周的济水就在书院旁边流过。
方浩与云真川二人来到济川府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方浩在云真川的引领下,在一家热闹的酒楼落座,点上酒菜,聊起了课堂上的事情。
人与人的缘分真的可谓是妙不可言!二人不过是初初相识,见面不过是只有一天的时间,相互聊起来竟然有一种相逢恨晚,一见交心的感觉。仿佛是,上一辈子就是至交好友,现在只不过是长久的分别后的相逢罢了。这二位,一个是家学渊源传自古,博览群书广涉猎;一个遍游大半个云州,山川景胜藏在心。温和而热烈的氛围油然而生,这一幕若是让认识二人的看到,恐怕会下巴掉一地吧!
“轰~”
一道普通人感觉不到,却能够震慑那些神识敏锐,神魂强大的修道者的气息轰然而起。阴冷、邪异、浩瀚而凶厉,引动着云州附近所有的修行者的心,一道道神识冲天而起,漫洒而出。只是,那道气息来得突然,去得也迅捷,让那一道道搜索的神念都扑了一个空。
方浩悚然而惊,在感受到那股气息的同时,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神念突起,横扫而过,令方浩心神震撼,脸色微变。收入体内的白骨舍利微微震颤,跃跃欲试,仿似察觉到美味的老饕,不甘雌伏。心神震动中,方浩一手抚胸,努力压制白骨舍利的躁动,并没有看到云真川的脸上也是闪过一抹不自然来。只是这抹不自然稍纵即逝,瞬息间就隐敛下去,消失无踪。
“方兄,可是有些不舒服?”看到方浩的异状,云真川走到近前,关切地问道。
半晌后,方浩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努力的压下心中的不安,望着目露真诚的云真川,“忽然有些不舒服,想要休息一下。云兄,我们今天就先到这吧!”云真川自无不允,随即招手唤来侍候的店伙,吩咐雇佣一辆平稳的马车。
方浩努力平缓心境,压下心头的不安。他知道,自己担心的麻烦要来了!这厮毕竟是一个少年,又是小地方出来的,求道之心虽然坚毅,终是没有经历过什么大的事情,还做不到处惊不乱。那道蓦然出现的神念以及躁动的白骨舍利,却是为他敲醒了警钟!
方浩看过那邪修的修行记录,自然是知道其出身于白骨神魔门下,再加上元三省老道讲述修道界情况,哪里还不知道是自己的仇家已经找到了这里?对于方浩来说,他现在面临着一个极为尴尬的道路选择的问题。依其本心来说,自小就深植内心的神仙妖魔世界,修道长生朝游北海暮苍梧的生活,才是他的渴望。他想要的是那种大自在、大逍遥,无拘无束。得到邋遢老道的传法后,这种意愿就更加的强烈了。可是现实中呢?面对自家父母期望他能够金殿扬名,光耀门楣,要说没有压力那是不可能的。本来这样,已经是让方浩有些无措,在他祭炼融合成了白骨舍利后,情况再次发生变化,使之越趋复杂。
骷髅精的祭炼需要生灵尸骸,以及种种怨气、阴煞,邪异凶厉,但是在方浩融合成白骨舍利后,以金牒玉诀和《幽元阴符经》大致补足白骨舍利中九九八十一道法术禁制,却发现这道法门的修炼在本质上并非是如此。反而走的是杀伐明心,以诛邪灭魔证道的路数,只是走的太过偏激,不大符合道家中正平和的理念。
道法修炼,大都有心境的要求,金牒玉诀逍遥自在,清净无为,正和方浩的心意;《幽元阴符经》自给自足,不假外求,努力修炼自家元神,也还符合方浩的心思;倒是白骨舍利中蕴藏的玄冥斗战法,杀伐犀利,辣手无情,太过偏激,不符这厮的心思。至于说儒家思想,其中却有“吾自养吾一口浩然正气”的说法,方浩虽然说心中还有一点正气,却并不是那种可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性格,若想养出那一口“浩然正气”来,却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方浩能够考到秀才,靠的无非是修炼道法从而神识清明,过目不忘的能力,又沾了一些年龄幼小的光,故而在县里名气大胜。若是说方浩在文道上有什么大的天赋资质,却也算是一般。至于白骨舍利,方浩在发现不符自家心性后就将之束之高阁,没有再加祭炼了。只是这枚白骨舍利既然已经被这厮祭炼成了本命法器,虽然不加以主动修炼,却也会自主运转,倒是稳定住了第二层禁制符箓。
如果说以前的时候,方浩还会下意识的忽略过去,但是今晚,方浩却是无法再自欺欺人。什么“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过是下意识的逃避罢了,如今大仇家追到了济川府内,事实已经不允许方浩再去逃避自己面临的问题。如果没有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家人,保护自己想要守护的能力的话,什么样的心愿都是一句空话。
“现在做死人还是做活人才是真的,至于说修习什么道法秘诀,反而没有那么的重要了。没有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一切的能力,愿望再好也是空的。”方浩在心中暗暗思忖,终于明了自己的心意,抹去了一直以来存在于心头的阴霾枷锁。霎时间,只觉得心中一片祥和空灵,心念通达。
“方兄,为兄还有一些事物需要处理,只好让你一个人先回书院去了。”安排寻找雇佣车驾的云真川回来,面带歉意的说道。
“无妨,云兄尽可请便。”方浩点头答应,理解的说道。他明白,像云真川这样的世家子弟,没有表面上的那么风光无限。他们,也有属于自己的责任需要担负起来。
“嗯?还不死心么?还是,那人发现了什么?”
坐在云真川雇佣来的车驾,缓缓离开。蓦然,一道神识再次横空而来,漫洒天地,如网如兜,搜索着,寻觅着。
方浩闭目冥息,将白骨舍利中的一门敛息密法运转起来,收敛全身的气息。“九天十地如意正藏法”乃是白骨舍利中九九八十一道秘术之一,运转起来后,彻底的将修炼玄冥斗战法的气息隐藏起来不露丝毫。倒是修炼金牒玉诀的法门不需要担心什么,这门道法本质就是深合“道法自然”之旨,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察觉到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