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程憨牛还在想暗处的狼，那边两位军使已经商量完事情了。五都军使最后还是没有同意两队一起走，但他说两队可以离得近点，这样万一再有危险可以互相照应。
五都军使走了之后，众人才继续歇息，不过这次白烽可长了记性，命人在周围巡逻着。
天渐渐明了，白烽知道昨晚之后众人肯定很累，所以没急着赶路，反而是有些士兵急着出发。程憨牛其实也想早点出发，这样可以多些赢的机会。
不过白烽还是耐着性子，一直等到天色完全亮，才让士兵们出发。
这段日子是亮的晚，黑的早，所以大家一路无话，都在闷头赶路。这样的方式效率倒是高了些，只是容易滋生负面情绪。倒有些外向的，偶尔想说说笑话给大家伙逗个乐、缓解缓解气氛什么的，但说出来了得不到回应，自然也不愿意说了。就这样，队里的气氛便一直沉闷下去，人待在队里不自在，像是把人沉进瓮里，锁上了所有感知似的。
他们队在白烽的带领下成绩一直不错，在八个队里也是数一数二的。至于一都那两个队是整个指挥的精英，其他队自然是不能比的。所以队里的人什么事都想做的好一点，不想被别人落在后面。
晚上歇息时，程憨牛找了棵树靠着，离人群约莫十步。他一向睡眠浅，今日睡着时隐约听见低低的呼噜声，倒不是常人睡觉时发出的呼噜声，更像是某些兽类喉间低低的呼噜声。
兽类？狼？！
他猛然从梦中惊醒，身后果真有劲风袭来，他向前一个翻滚，恰好避过向他扑来的狼。他倒是没感觉到疼痛，只是脊背一凉，想必薄棉衣又被撕了口子了。
借着不远处的火光，他总算是看清了这头袭击他的畜生的模样了。与他们昨晚打杀的那几头灰狼不同，这头狼是白狼，它的身形较之普通狼来说更为庞大，皮毛也显得格外油光水滑，像是被人精心饲养着的。
见偷袭不成，这狼又转过来盯着程憨牛，喉间低吼一声，张着嘴又扑了过来，獠牙隐隐折射着不远处的火焰，显得格外狠戾。
在程憨牛被惊醒的时候，其他人就察觉了这边的动静，并迅速将那狼围了起来。
白狼往程憨牛这边冲的时候还稍微地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像是在记人一样。程憨牛睡觉的时候刀没在他身边，所以这时候想与白狼搏击只能靠自己的拳头。
白狼径直朝程憨牛的面门抓来，这一下若是真抓上了只怕他不死也得瞎，他连忙往侧退了半步，躲过了这次攻击。等他想要反击回去的时候，那狼几个跃步，就已消失在树林深处。狼在树林里的敏捷自然不是人可以比的上的，所以他们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狼消失。
这下，没人再有心思睡觉了，谁都怕睡着睡着从身后跃出个狼，过来咬断自己的咽喉。
所以士兵们都叫嚷着要继续前进，宁愿正面碰到了硬干，也不愿意再担惊受怕。
这次白烽没再弄表决，直接决定继续前行。
路不好走，他们不仅需要开拓前路，还需要记下行进的方向和距离，甚至要记下周围的标记。这工作量本就巨大，更何况现在还算是摸黑前行。
每个人手里都举着火把，背上还都背着十多根缠好浸了火油的麻布的棍子，蜿蜿蜒蜒地行在树林之中。若有人在前边略高的坡地那儿往下望，准能看见一条还在不断行进中的火龙，比嘉祐帝衣服上绣的可好看多了。
这景象确实被看见了，但却不是人，而是那头白狼，而且它的身后还跟着两头体型比它略小一点的灰狼。
队伍走到前面，便有人看见了阴魂不散的白狼。一阵骚动之后，队伍最末端的人也知道了那头白狼又来了。程憨牛在队伍中间，他眯起眼朝那边望去，只能在前方微凸的坡地上看见些模模糊糊的影子。
人狼都不动，就这样僵持了一刻钟，众人才试着往前走，那狼也不动。众人这才放下心来，以为这狼只是恰好蹲在这儿了。但等他们继续往前走，直到队伍最末端也离那些狼有些距离之后，变故才发生。
那三头狼离了那处坡地，远远地缀在他们后面，他们走它们也走，他们停它们也停。
众人惊出了一身冷汗，那若是他们睡着了，只留几人守夜，那些狼会怎么办？这是逼着他们累死啊。
程憨牛悄悄地看了白烽一眼，果不其然，白烽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又行了一段路后，队伍末端的人传话说那些狼还在跟着他们，于是在又走到一片较平坦的地方时，白烽下令让众人休息，并让一半的人守夜。
这道命令一下，有性子急的人便按捺不住火气了，口中叫嚷着要去和那些畜生拼个你死我活。
队伍里都是些有血性的汉子，一听这话也都坐不住了，纷纷表示愿意去和那些畜生拼命
白烽脸色黑的如同他经常讲课时用的大锅的锅底，见周围依旧吵吵嚷嚷，他大吼一声：“都他娘的给老子坐下！”
“你们都他娘的以为老子就是个懦夫、是个软蛋是吧？你们以为老子不想痛痛快快地和那些畜生干一架吗？啊？”
“可你们知道收拾那些畜生要耗咱多少体力、耗咱多少时间吗？”
“而且你们有几个人来过这儿？知道这片林子多大？知道这片林子里都有哪些畜生吗？啊？”
白烽说到后面众人逐渐安静下来，所以他的语气也就逐渐平缓下来，他最终还是没把自己最大的担忧说出来。
万一这里的狼很多呢？
万一咱们杀了这三头之后又来三头跟着呢？
万一咱杀的越多，最后跟着咱的越多呢？
他有太多的话不能说，因为他是这个队的脊梁啊，他都倒了，剩下的人怎么办啊？
众人依着他的话，很快地安置妥当，该休息的休息，该守夜的守夜。
然后第二天，他们发现身后跟着的狼好像又多了两头。但那些狼依旧没有动，只是跟着他们。
队伍依旧在前进着，只是每个人都很沉重，包括白烽。他们机械地做着自己的工作，测量的测量，记录的记录，他们没有全神贯注地做事，因为几乎所有人都分了一部分心思给跟在他们身后的狼。
在察觉到身后跟着的狼又多了之后，白烽艰难地下了一个决定：
“不如，我们回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