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隔三岔五地骑着马带两个护兵回来看看。他和我小时在一起玩,关系极好,每次回来都要来看看我。今天有菜,我拉他来吃饭。”常如锦一听大喜,连连催他去请,又帮着哥嫂向大桌上端菜。
一盏茶时间,常得胜领着常胜和两个护兵来了。常胜亲亲热热地喊了声姑姑,如锦欢喜得抓住他就向一席上坐,他说:“姑姑,你这不是在折侄儿的寿吗?”硬将如锦推坐一席,自己坐在如锦身旁。两个护兵守在门边,常胜喊他俩坐下横,然后向如锦一家人介绍说:“他俩是我过命的兄弟,打陈炯明叛军时,他俩救过我的命。这次回营,要让他俩都去当连长。”
酒罢,常胜告辞时,如锦向他要了住址。当晚,如锦在哥嫂家住了一宿,第二天吃过中午饭,塞给哥哥十块银元,说:“妹妹如今不缺钱花,有艺走了后,我一个人过日子,舒服得很。今后一年之内,妹妹定会来看望你们一两次。你们干什么大事需要钱,尽管向妹妹说,妹妹有钱不给娘家还能给外人?下次妹妹带两百两银子给你们。”一番体贴的话把哥哥说得流泪,把嫂嫂说得小声啜泣了起来。
说到这里,常如锦泪汪汪地对贾敬梅说:“我无儿无女,早就打算给哥哥嫂子接济一点了。到不能动时,我想要侄儿、侄媳妇来服侍我,我百老归山,房子、银子就给他们了。我到阴间也好见我亲老子、亲妈妈!”贾敬梅听了很是伤感。
两人沉默了好大一会,贾敬梅试探地说:“那个赋闲的老爷子,身体还好吧?”常如锦从哀伤中猛醒过来:“哎呀,你看我这个人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岔了?”她兴冲冲地说,“有了千里马还要驴子?我碰到侄儿常胜,还去拜那不着边际的武师?”接着她把自己的打算细细地向贾敬梅摊了牌。贾敬梅连连向她作揖说:“我的亲娘哎,你老真是随机应变,智慧超群,巾帼不让须眉呀!”她说后就吩咐华和英加做了两个菜,同常如锦一对一杯喝了个半醉。
为了笼络常如锦,第二天早饭后,她拿出二百两银票要常如锦立马送给他哥嫂,并给她五块银元作路费,要她无论如何要雇一辆马车,送去就回来。又给她十块银元,要她买礼物送给常营长爷爷、父母。常如锦不接受这一笔,胸有成竹地说:“我们和常胜在广州打交道的事,不能让他家里人知道。我突然给他爷爷、父母送礼,会引起他家怀疑,他们盘问常胜,反会坏事。”贾敬梅一想,十分佩服常如锦为人经验丰富,处世老练老道。
常如锦由常家前村回来后,对贾敬梅说:“我哥嫂、侄儿、侄媳都感动得没有言只有泪,一家人跟在马车后面把我送出村口。哥哥说造两路好屋子,买十亩田不成问题了。我说,明年春间我再送二百两银子给你们。嫂子说‘那你就回来和我们一块过日子吧!’我说,城里那些房子我不想卖,我想老得不能动了,叫侄儿、侄媳带孩子进城服侍我,我死后,房子、银子不就归他们了?哥哥一家人又哭起来了。”两个女人又都各想心事,默默地流起泪来。
过了十来天,一天早饭后,常如锦说去看看常营长,就出了门。
大约十点钟,常如锦领着一个军官进了院门。常如锦一进院门就嚷:“敬梅呀,常营长来了。”贾敬梅正在房间看书,闻声下了楼,跨进客厅。常胜站了起来,常如锦忙将两人相互作了介绍。贾敬梅将常胜打量了一眼,三十六七岁,五官端正,白白净净,虽是军人,但文质彬彬,心中很有几分喜欢。她立即请他坐下,然后转身出去,吩咐华和英到茶庄要黄大旺到白云酒馆买六个大菜送来。
常胜在和常如锦、贾敬梅喝茶时,瞟了贾敬梅几眼,见她虽然脸色有些苍白,双眉时而蹙一蹙,但脸上肌肉细嫩,瓜子脸上嵌着的双眼、鼻子、小嘴是那么恰到好处。他不听姑姑介绍,根本不相信她已是二十七八岁的人了,又见她谈吐十分文雅,举止端庄文静,心里很有好感。
喝酒中,常如锦说了花有艺、汪立人同一个夜晚被人暗杀的事,贾敬梅掩面而泣。常胜怒气勃发,问他们平日得罪了什么人,是否报了官,有没有线索。贾敬梅说,报了官,警察来看了,也作了记录,可直到现在也无回音。说她俩都怀疑是华章武馆作的案。不敢说出李得理、袁望仁被杀的事。怕说出来,常胜会调查出他俩是被她俩收买报仇而遭毒手,以此认为她俩心地歹毒,制造社会不安,而远离她俩。常胜思索了一阵,觉得她俩怀疑没有根据,但又不好否定,只是说:“姑姑和贾夫人既有此怀疑,侄儿当暗暗查访,果真是华章武馆所为,定叫他血债血偿,绝不让他逍遥法外。”贾敬梅起身敬酒,和常胜四目对射,觉得常胜神情有些恍惚。她突然敏感到了什么,装作十分自然地喝干了酒。常胜确实有些心神不宁了,他看到喝了几杯酒的贾夫人,脸色白里吐红,比盛开的桃花还要娇艳三分。他心猿意马了,怕失态,赶紧起身告辞,说下午有要紧的公干。出院门时,他又瞟了贾敬梅一眼,并坚决地说:“姑姑和贾夫人说的事,我一定认真查办!十天后的中午我带酒来喝,顺告查办情况。”
常胜的眼神、情态一丝一毫也没有逃脱常如锦的眼睛。贾敬梅对常胜的那点喜悦之意也没有躲过常如锦的视线。回到客厅,常如锦给她俩茶盏续了水,贾敬梅连忙说:“有劳母亲了,女儿正在想心事呢。”常如锦嗔道:“娘儿俩还这样说话?你不要担心,我侄儿常胜是言而有信的人。此人文武双全,前途大得很呢!他虽然妻子亡故,是个单身汉,但非常稳重,你看他是不是一点也不轻浮?”贾敬梅的眉梢微微一扬,常如锦知道她心田里兴起了喜悦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