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济忠过来找他时，手里拿本《舰船知识》。施耐德随手翻了翻这期讲的全都是航母。美国航母英国航母俄罗斯航母日本航母包括东南亚小国----泰国航母。中国首艘航母“辽宁舰”的前世今生当然也在其中。2000年从乌克兰当局手里当作废铁拖过来的“瓦良格”，在中国又经过多年的日晒雨淋，被改造成中国的第一艘航母“辽宁舰”，为广大军迷所津津乐道。
徐济忠从初中时就成了军迷。《军事天地》《舰船知识》《航空技术》《兵器知识》各种有关军事知识的杂知，书籍，家里面堆积如山。别的骚男的卧室里，贴的不是赵丽颖就是江疏影，不是哈登便是科比、要么是梅西、莱万科夫斯基，他的房间里贴得则是歼20、T50，坦克、大驱、巡洋舰，各种各样的武器装备。除了书与画片外，各种模型占据了房间的角角落落。
即将高考的那年，有个同学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南京理工大学有个兵器专业，想学什么武器就学什么武器。老师上课时，常常是带枪带炮真家伙来课堂，荷尔蒙爆棚。他听后，哭了一下午。肠子都悔青了。
当然这样的爱好，等有了老婆后，就转入地下了。偶尔买上一本两本回去，当成黄色小说那般藏着，过过干瘾。没有当成兵与没有上成南理工，对他而言是人生最大的遗憾。体内时常充斥着澎湃的爱国激情，无从安放的挫折感。而这种挫败感又常常演变成对他人的无端指责。好象之所以会有今天，完全是别人惹得。
当年转入地下冷宫的癖好，而今，也有了名正言顺重见天日的机会。
“听说，中国在造第一艘航母。”去酒吧的路上，许济忠随口说道。
“第一艘航母？不是有了吗。辽宁舰。”施耐德奇怪他会不知道。
“辽宁舰，我当然知道。我说的是我们国产航母。自己建的。”
“自建航母？”施耐德支吾着自己不清楚，不敢乱说。乱议是要吃耳光的。
“阿姨一点消息没跟你透露？”徐济忠边开车，边瞟他一眼，兴趣盎然的样子。谈及他妈就象论及一款超能武器一样，眼里放光。
“透露什么？”施耐德吃不透徐济忠眼睛里说的到底是什么，表示出强烈的不满。“我老妈跟航母有关系吗？除了都带一个母字，二者八杆子都打不着!”施耐德讥诮着徐济忠道。
“啧啧啧，”徐济忠咂着嘴儿反驳，“你这个糊涂儿子，对自己老妈真的是一点也不关心，不了解!”
“你讲的都是废话，我妈妈我不了解，你了解？你这个别人家的小子!我可是她亲生儿子。我不了解，你比我还要了解？见鬼了还差不多!”施耐德大为不满气愤道。
徐济忠也不与他争辩，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阿姨去哪里了，你知道么？”徐济忠颇为俏皮地白了施耐德一眼。
老妈去了哪里？这还真地把他给问住了。施耐德蓦地呆了一呆。哑口无言。
“没话说了吧!”徐济忠得意道，“还亲生的呢，我看你就是阿姨电线杆子底下捡来的。”
“滚滚滚，你才是电线杆子底下捡来的!”施耐德反唇相讥。老妈过来打扫卫生，到今天算来已经是第七天了，整整一个星期，也就是说今天白天，按说她老人是要过来打扫卫生的。可是没来。这让他想起，老妈那天留下的那封信，似乎并不是什么戏言。跟他开的玩笑，是真得!
这也是他今天为何愿意接受徐济忠的邀请，出来喝上两杯的原因。现在徐济忠将老妈与中国第一IP，国产航母绑在一起，让他既荣幸又紧张。禁不住都颤栗了。
老妈在信里的确提到过一些，平常不会用到的字眼，祖国、母亲、召唤、自豪，义不容辞等字眼。难道老妈真地如徐济忠所言，造航母去了？“你听谁说的，我妈去造航母了？”施耐德紧张的上牙打着下牙问道。紧张与幸福交织在一起，让他都不确定自己该如何自处。
“群里。”徐济忠坦然地说，“我参加了一个军迷群。里面有中国人也有外国人。一个老外说的。具体是谁我也不清楚。穿着马甲，谁知道呢!”
“那个老外认得我妈？凭什么？你在讲胡话吧？”
“哼!”徐济忠鼻子里头冷哼一声，“没料到阿姨那么出名是吧？”徐济忠一副与有荣焉的幸福样子，“连你这个亲生儿子都感觉意外，对吧？”徐济忠再次摆出一副老者样子，谆谆教诲道。“这叫做墙内开花墙外香。屠呦呦当不上中科院院士，却得到了挪威科学院的认可，得了诺贝尔医学奖。贾樟柯拍出来的电影，国内没人看，国外金熊银熊金棕榈拿奖拿到手软。”
“扯远了吧，老兄!我家老妈哪能跟他们相比。”
“我不知道你这个儿子是有眼无珠，还是熟视进而无睹。省内焊工大赛连续三届冠军得主，全国焊接技术大赛，一次第一，两次第三。纪录片《大国工匠》里的大国工匠。你这个做儿子的不记得，人家老外那里都有案可查的。”
“操，老外记那些东西干什么？”徐济不提他早忘得一干二净了。小时候家里确实贴过类似的奖状，客厅里，饭桌上面，和自己幼儿园里发的劳动奖状手工小达人的奖状排在一起的奖状，那时自己学习认字不久。妈妈的那几面奖状便成了他习字学识的启蒙读物了。影像还在，只是年代久远，实在有些模糊了。如果不是旁人的提醒，他真地无法自发地回想起来。这让他心里涌起来阵阵地感动。
从来都没有想过那些玩意儿能意味着什么。回想起来，特别是经过这两年大学毕业以后的碌碌无为以后，知道活着的不易以后，才发现那几张不起眼的“废纸”意味着的是多么了不起的成就。岂止是刮目相看，简直要顶礼膜拜了。
“造一艘航母，百分之九十的工作量都是焊接。需要大批量的焊工，象阿姨这样上过《大国工匠》纪录片的高级焊工，技术精英，更是吃香的了不得。”徐济忠说到自己喜欢的话题，仿佛在谈论一道无与伦比的珍馐美味，唇齿留香，兴味盎然。非常地激动。
“我要是阿姨就好了。早知道有这么一天，我就拜阿姨为师好好地学习焊接技术好了。那样，我也就用不着象现在这样，临渊羡鱼，干着急帮不上忙了。”讲着讲着，徐济忠不免又自怨自艾起来。
八点，来得未免早了些。酒吧里稀稀拉拉地。包括调酒师，waiter在内不上十个人，在迷离痿靡的灯光笼罩下，漫画中走出来的行尸走肉一般。个个跟游魂似地。徐济忠身上就带着那副家具被做旧过后的惨白。
在这样的颓废氛围里，人们很容易顾影自怜的。他要了杯金酒，而徐济忠点了杯白兰地，两人背靠着吧台，一只胳膊支在吧台上。喝酒就象是一个幌子，高脚杯不过是一座掩盖自己真实意图的掩体，好让眼睛躲在它的后面，尽情享受欣赏美人带来的欢娱。
舞池里有两三个人正随着蕾哈娜演唱的《Russian roulette》改编而成的舞曲，在轻歌慢舞。相较于蕾哈娜的这个版本，施耐德更喜欢萨瓦莱蒂演唱的那一个版本的《俄罗斯轮盘赌》。歌者沙哑的声线，轻易地就把人带进那种缠绵悱恻，空旷而又寂寥的意境当中，令人动容，久久回味。说起那首歌，他得感谢篮球专家，《篮球先锋报》的主编，苏群的推荐。给自己介绍了一首堪称天籁之音的好歌曲。
其中的那个女孩，老外，自己好象认得。跟她还拥抱过。到目前为止，自己拥抱过的女生可不多。曲指可数。物以稀为贵，故此，无法忘怀。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安娜，就联想起来，乌克兰的前任总理季姆申科。乌克兰美女相较于其他国家的美女，感觉内敛得多。这也许跟他们国家这些年来，一直处在东西两大阵营角力的前沿，动荡不安有关吧。远离炮火，身在中国，对安娜而言，应该是一件非常值得庆幸的事才对。
他那注视的目光，引起了安娜的不安。停下来，朝这边观望着。待看到是他时，莞尔一笑。安娜居然还认得自己!”施耐德简直要热泪盈眶了。
“你跟那个女老外认识？”徐济忠好奇地问。意思说，你不是一个宅男么，你怎么会认得她呢，我都不认得。羡慕嫉妒恨就写在脸上，赤裸裸地毫不掩饰。施耐德把头点点。
“怎么认识的？”中国人的洋大人情结，根深蒂固。女孩以交到男洋票为荣，男生亦不能免俗以为，外国女孩个个都是帕丽丝--希尔顿。和她们交上朋友，祖坟就冒青烟了!
“您好!”安娜过来打着招呼，张开怀抱等他过去，“我记得你!害羞的中国bo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