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让我们回到施耐德被关进拘留所之前,说说一下他小老子被拘留前的前因后果。毕竟已经很长时间了。
失去的才是最珍贵的。楼上许久都没有动静,这让施耐德愈加思念她了.她的一颦一笑亦愈加频繁地出现在他的梦境当中。亦常常会反思那次灾难性的表白,给楼上所带来的伤害,有多剧烈。如果对方是一个神经大条的女生就好了,显然,她不是,她是那种话不多,情感丰富,感情细腻的女生。那样的无妄之灾,在她,也许消化一辈子也消化不掉。现在想起,他倒是希望那天张悍能把自己打死才好。那样,她也许会开心一些吧!
自己的行为不但自私而且可耻!明明知道她正满怀期待着自己的表白,节骨眼上,自己却退缩了。而且退缩时,顺带还在人家女孩子惨遭打击的芳心上,撒了把盐,羞辱消遣了一番。尽管不是自己有意为之,是因为自己的羞怯,说不出口,“我爱你!”“我喜欢你!”这些字眼,糊里糊涂中找出来的遁词借口,给自己一个象样的借口,一个轻松逃离的台阶让自己逃之夭夭。逃脱以后的自己甚至还自鸣得意过,自己逃生的智慧。她,他人的感受。自己却从未顾及。这种以自我为中心的儿童心理,真的要改一改了!
他想想着楼上回来的那一天,如果她还回来的话。他要鼓足勇气,和她好好的谈一谈。把这些话都说给她听。说自己准备好了,他爱她。他对她是一见钟情。那次“表白”纯粹是自己不够自信,等等等等。就象基督徒们在神父面前忏悔袒露心迹一样。自己是一个失足的囚徒,踯躅在她的囚牢,祈祷她的圣霖沐浴自己的额头!
能得到她的原谅宽恕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得不到宽恕,那也是自己自找的,活该。将整个表白事件剖析越是彻底,他越是意识到自己不可饶恕,罪不容诛。情商之低,低的让人毛骨悚然。
自己成长了,他发觉。如果还有一次机会的话,他会更多的站在对方的立场上考虑自己的一言一行。过去嗤之以鼻的《非诚勿扰》他也开始看了。情感这东西,并不是天生就会的,也需要兼收并蓄,海纳百川。看了以后他觉得。
“前进一步是幸福,后退一步是孤独!”孤独的滋味他真的是受够了!缺少爱情滋润的时间是多么难熬。她在哪里呢?他试想着许多出外寻找她的路径,信誓旦旦地表示,找到她后,一定要向她表白,真正的爱的表白。忏悔,毫无保留的忏悔。然而,每天一个新的太阳升起的时候,他那些令自己亢奋的雄伟计划,便随着那一夜睡眠之后松驰下来的骨骼,懈怠下去就无从收拾了。
那是一种物理性质的惯性,习惯性的惰性,他已经在那懒散的泥淖里沉缅的太久太久,光凭他的一己之力,已无法摆脱那些烂泥对于他的束缚。
总的来说,他是那种被动型人格的人。其自身的爆发力与驱动力,往往只够他随波逐流,并不足以让他开创出一个新的局面。用王尔德的话说,“带上你的鞭子!”更为精到与合适一些。是的,施耐德所需的正是那种外在的驱动力。
这样的驱动力,这天终于不期而至。记不得是谁说的,人的一生,有三次彻底改变命运的机会,他已经浪费过一次,这第二次机会,他能够抓住,把握住吗?
这天临近中午的时候,施耐德正在做饭。西兰花焯水,冷水冷却过后与改刀后的胡萝卜瘦五花肉一起铺在香米上撒上些盐一起煮。就象大学室堂里看到的煲仔饭一样。从来避免了炒菜的麻烦。忙完这一切,他开始洗早上和昨天晚上集攒的碗筷。昨晚的碗结了壳子了,扣了半天才将一粒结在碗沿上干掉的米粒抠下来。电饭煲里的米饭就已经滚了,嘶嘶的蒸汽由减压阀那儿喷出来。厨房内瞬时弥漫起米与蔬菜以及大肉混和在一起的浓郁香味。那样的香味,自带一种满满的幸福感,让他对自己的偷懒成果,饱含期待。很好吃的样子!他自忖道。
屋内食馔的气味弥漫,室外,间或而至的几声自行车的铃声,钉铃铃划过,那是放学的学生路过时留下的痕迹。还有家长骑着电瓶车接孩子放学,车滑过时,骨骨骨骨的轱辘声。算得上安静。因为纯粹意义上的安静,已经随着改革开放的步伐一去不复返了。除非躺到坟莹里。
那种夹杂着尖叫的吵闹声,是突然而至的。给人的感觉不是着火了,就是跳楼了。即便象他这种平素心若止水的家伙,肾上腺也跟着一起颤抖飙升起来。
“姐姐,我看见你的小内内了!”一个稚嫩的声音撕开了那天正午,灼热的晴空下面,知了独唱的天空。
“姐姐?”他首先就吃了一惊。在他的世界里,异性缺失已经很长时间了。对于异性的出现,他已经显出异乎寻常的敏感。他的耳朵下意识地支愣起来,象足了那些高科技战斗设备上配备的相控阵雷达,将他那带窝的一面朝向那喧闹声起的地方。
“滚!滚!你个小流氓,滚回家去看你妈的小内内吧!”另一个声音喜滋滋地骂道。说是骂,不若说是纵容姑息。施耐德一阵恍惚。那不是楼上的声音么?并且正好象是从楼上传下来的。受不了了,他觉得。头大如斗。之前的发誓忏悔下过的决心,一古脑儿全都涌上心头。是的,机会来了。他不能再错过了,如果这是她最后一次光临此地的话。小鹿乱撞心潮澎湃都不足以形容他那时紧张的心情。他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儿,就象气压低的已经不足以支持人体内的携氧量了似的。心乱如麻。终于,他鼓足勇气朝台走去,因为他感觉得到她正在阳台那儿。他轻手轻脚地走到自家阳台上面,偷偷地往上瞄了瞄,这一瞄不要紧,吓得他心都要跳出来了。楼上是站在阳台边沿上的。那边最多就一指来宽,她就站在那一指来宽的边沿上,手趴在全封闭的阳台窗沿上。“我的天啊,这是要干什么?”施耐德倒吸一口凉气,吓得腿肚子都直打颤,“这是要跳楼寻死嘛!”他想喊,“不要啊,你不要跳楼啊!”可是他马上就制止了自己那样做。楼上恨他,已是历史公案。将心比心,自己大仇人出面制止,不但阻止不了她跳楼,反而会加速她跳下去的步伐。就在他急得手足无措的时候,楼下又响起一个稚嫩的男童的声音,听上去与先前的那一个不是同一个人。这个男孩子好象更为礼貌一些,“小姐姐!”那男孩子用一副商量的口吻仰天叫道。
“什么事!”阳台上的女声和颜悦色地问。
“我也看到你小内内了!”
“还看还看,你们这些小流氓,看我小内内,看我下来,不打得你们一个个的眼睛里头都是小泪泪。”
“不是跳楼啊!”看上去,楼上与楼下的孩子们正在拌嘴。语气轻松,感觉就象在玩一出好玩的游戏。还有,那声音那语调,与楼上也不一样。这个明显活泼些。乍听好象楼上,仔细一听,根本不象。原先的楼上知性,不紧不慢的态度,节奏感浑然天成,而现在楼上的这位,单看她站在阳台外沿的表现就可以看得出,胆大包天走路带风的那种。看她跟楼下的那些小子一问一答的内容,难以想象,原先的楼上会有这样彪悍的一面。不是原来的楼上,得出这样的结论以后,施耐德大大的松了口气。
“你这是在干什么哦,美女,”确定不是原先的楼上,让他可以以一种从容的态度去面前现在的楼上。可同时,又让他若有所失。
“拿钥匙!”那女孩子冲着将脑袋伸出阳台外面的他笑了笑,大咧咧道。他的心再次悬了起来。那笑起来的起来,那脸型,不就是以前的楼上么?除了发型不一样,哦,还有皮肤黑些,不就是一个活脱脱的楼上?他咽了口唾沫。因为,就象楼上几个小男孩所声明发布的那样,他也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因为近,而更加的醒目。这让他脸都红了。发起了烧。
“钥匙?!”施耐德将那两个字重复了一遍,顺便加了个大大的问句。
“是的,”那女孩子看上去是从楼梯间的那扇窗户爬过来的,一边跟他说话,一边挪动双脚往东挪着,“我姐告诉我钥匙在客厅的桌子上,阳台中间窗子是开着的,这不,”楼上的女孩笑道。
“开玩笑,这样太危险了!”施耐德担心道,抑不住的忐忑,让他的说话带着些许的颤音。
“楼下的小哥哥,你是施耐德吧?”说话间,一只脚伸了下来,“我叫良田,良印是我姐姐,交个朋友吧!”施耐德望着眼前晃动的那只脚,迟疑着,觉得不可思议。“情况特殊,你就将就一下啊!”头上的那位大咧咧地劝慰道,“鞋子是今早才换的,嫌脏的话,握脚脖子吧!”施耐德个高稍稍踮了踮脚在那伸下来的脚尖上握了握。“好,我们是哥们儿了!”那姐儿将脚收回去的同时快活道。施耐德则有些哭笑不得。“
楼上叫良印。他终于知道楼上叫什么名字了。怪不得那么象哩,原来是她妹妹。哇喔!姐妹们的性格差别可够大的。
“小姐姐,我看到你小内内,刚才还看到你大灯了!”放学时间过去十几二十分钟,楼下还有几个小学生乐此不疲地抽在楼下,朝上张望着。在他们看来,这样的机会真乃百年不遇。不但观察条件优越,施主也特别慷慨。打了鸡血一样,蹦来跳去地交流着自己的发现。兴奋的象一群偷到香蕉的小猴子。
楼上突地一声霹雳响起,“滚!”霹雳是施耐德发出来的,现在的小孩子们也太过分了。偷看不说,还直接抒发自己的观感。这要大了,那还得了!
“切!”面对恐吓,下面的小子们集中发出一声轻蔑的嘘声,还有哄笑声。
“姐姐,我爱你!我可以嫁给我,做我老婆吗?”一个边啃苹果一边台头看天的小胖子,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大声问道。
“好啊,小胖子,”良田笑得咯咯的,“什么时候娶我呀?”
“想得美,小死胖子!”男孩中看似领头的那个恶狠狠地在小胖子肥嘟嘟的胸口上推了一把。
“回家吃奶去吧!”另一看似跟班的坏小子,落井下石也跟着推了一把小胖子。小胖子将手里啃了半颗的苹果朝后推的那个扔去,“我要娶小姐姐关你们屁事!”
“你们全都给老子滚得远远的。”看上去要打起了,施耐德作一个往下扑的姿势,吓唬道。这一次没人理他。
楼上住在三楼,他家住在二楼。楼下是门面房。然而托马云的福,人们越来越习惯于网上购物,这让他家楼下的门面房一直卖不出去,成了事实上的老鼠窝麻雀窝。
“姐姐,我也爱你!你要是跌下来摔死了,明年清明,我会给你烧纸的!”也不知是口不择言,还是故意危言悚听,好在同伙当中出风头。那个落井下石的小子,突然迸出来这样一句。施耐德实在听不下去了,从楼上直扑下来。待他从楼上下来,那些小子早一窝蜂地跑出几十米开外,“又不是你老婆!”一个坏小子气愤地,把手中吃剩的半袋五毛钱食品----辣条奋力朝他扔了过来。
“他想给小姐姐舔屁股!”那个个大的还不忘将他挖苦一番。说完哈哈地笑着。其他男孩子也跟着哈哈大笑。包括刚才被他推过一掌的小胖子也夹在其中,乐不可支。施耐德气得不要不要的。作势追去,男孩们骂骂咧咧一步三回头地跑了。
回过头来,发现良田已经拨开他们家阳台中间的那扇窗户。齐B牛仔裤,宽松的黑色T恤,白色bra,小麦色的皮肤,朝气蓬勃的精神头。当她跳进去阳台的那一刻,他那如死水一潭的心湖,随着那投入的一跃,激荡起层层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