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烟浮空,幽香氤氲,闻之静心养性,正是那奇香“紫玉龙涎”。
十年前,便是在这,楚云寒第一次见了自己的师尊。
也是在这里,楚云寒开始了自己新的人生。
“师尊!”楚云寒轻唤了一声那正背对自己的紫袍道人。
深紫之袍,本是道门中掌门所着,长老同辈虽亦可用紫,但皆以浅紫为宜,不可随意僭越。而这房中所立之人,紫袍加身,且观今日于殿中所坐之位,大有与掌门平起平坐之意,其身份可谓颇为神秘。
紫袍道人怔怔出神,听见有人呼唤,这才回过神来,见是自己徒儿,便道“五年小成,天资卓绝。想当年便是那灵虚掌门,也是花了十载光阴才到你现在这一步。雷法之道,放眼玄元你足以自傲了。”寒意犹在,但眼中赞许之意溢于言表。也只有面对这唯一的徒弟,才能化开那冰封之态。
丝丝暖意,涌上心头。虽言语波澜不惊,但楚云寒深知这是师尊真心赞赏,道“师尊过奖了,玄元人才济济,云寒又怎敢高自骄大。”
“如此天资,你又有何不敢?”楚云寒话音刚落,便听得身后传来一句。只见灵虚真人不知何时已经步入房中,大师兄古辰风在其身后躬身而立,却难掩喜色。平日里,大师兄沉稳厚重,遇事处变不惊,但今却也难以自控,可见方才师徒所言之事绝非尔尔。
楚云寒揖手行礼,却见灵虚真人正与自己师尊窃窃私语。便与古辰风对了个眼色,二人会意,相视一笑。
低语片刻,灵虚真人袍袖一转,只见手掌上多了一方紫色玉印。玉印方显,一股雷霆之威霎时间漫布开来,灵虚略微催动,楚云寒只觉身处那浩瀚雷界之中,紫印巍峨浩荡,心神竟是无法自拔,在这一方玉印之前,自己不过是蝼蚁草芥。灵虚收敛真元,一切恍然黄粱一梦,方才巍峨如山,此刻却不过是一方寻常玉石,灵虚微微一笑,道“此乃紫霄天雷印,乃是我年轻之时所得之物。云寒化劫而出,实乃我玄元幸事,既然云寒至今尚未寻得本命灵宝,这紫霄天雷印便送与你傍身之用。”
听到掌门所言,楚云寒一时怔立当场。雷印神威,楚云寒刚刚才亲身经历,自知此印定非凡品,此等神物,乃是无数修仙练道之人毕生所求,如今却将是自己之物,楚云寒毕竟年幼,一时竟不知所措。但纵是那成年之人,面对此番大起大落,又有几人能泰然处之。
待楚云寒回过神来,却不过伸手去接灵虚手上之物,怯生生的看向自己的师尊,见师尊点头示意。又望了一眼,被印威所慑,尚未平复的古辰风。这才小心翼翼的收起掌门手上的神物。
此间事了,传了楚云寒口诀印法,灵虚真人便挥手让两个小辈离去。
见二人走远,一直不语的冰冷道人开了口“掌门师兄,紫霄天雷印可谓我玄元镇派神物,虽是你躬自寻得,但云寒他尚年幼,又有何德何能受此神物。”
“凌寒,你又何必如此呢?”人如其名,名寒,身寒,意寒,灵虚言语间透着无奈,亦或是带着些许亏欠,“法器再强,不过是身外之物。我玄元镇派之宝只有这历代先辈传下的万载基业。云寒辰风皆是天纵之资,他日成就不可限量,而云寒在雷法一道资质更旷烁古今,传其雷印又有何不可。”
凌寒一声轻叹,略有所思道“罢了罢了,怪只怪我这个师尊无用,连件像样的傍身法器也无法拿出。”
凌寒说完,径自离去。
良久,传来一句“师兄,命由天定。当年之事,你不必觉得亏欠。”
楚云寒二人御剑回归了住处。
自楚云寒入门开始,便与大师兄同住一处。玄元繁盛,弟子皆以院落为居,以十人为一院。古辰风为玄元首徒,又好清净,一直以来便是一人独居。直至这沉默寡言的小师弟来到玄元,因其年幼,又不善与人交谈,便暂由性格较为和善的大师兄照料,这一住,便是十年。
二人房舍毗邻,楚云寒推门入了自己房间,却见房间一尘不染,与当年自己入雷绝禁地时丝毫未变。自己五年未归,楚云寒知道这是大师兄每日为自己细心打扫,心中一暖。正欲稍作休憩,却见大师兄已经站在门口,一派跃跃欲试之貌,煞是奇怪。
倒是古辰风一改儒雅之风,道破来意“小师弟,快把紫霄天雷印拿出来看看吧。这可是我玄元有名的宝物,威力之大,传之可开天辟地。”
经其一提,楚云寒这才想起怀中还有一方至宝。
说来奇怪,这紫霄天雷印自入了楚云寒之手,便似沦为凡物,不觉一丝灵气。灵宝天成,凡天地所生之灵物,必承天地气运,灵气聚而为形,大道孕养化灵。故众所周知,但凡先天灵宝皆是灵气氤氲,不落凡尘,就譬如三清殿中镶嵌那一百零八颗沧海月明珠,仙韵渺渺,辉光莹莹,虽难入绝品仙宝之流,但宝光辉映,万年不改,绝非那些世俗珠宝可比。
“大师兄,我听闻,仙宝天成,自成灵韵。如紫霄天雷印这般的仙宝,不应该是仙光泽被,不可亵玩。何况方才在掌门师叔手中我们也见过神印之威,那为何现在却……”楚云寒毕竟年幼,神宝有异,惑之不解,自然向大师兄求教。
古辰风略做思量,此等宝物,便是放眼天下,也是难得一见,现神物有异,纵是大师兄也需斟酌一番,细细回忆平生所学。这才娓娓道来“小师弟你未修本命灵宝,又常年沉浸雷法,不识他物,自然不知方今这灵宝之别。方今天下,灵宝之说分先天后天之别,后天之流,乃是修真前辈所创,以炼器法诀炼化天材地宝,成后天之物,一如那天枢峰白玉广场之上那九座焚香铜鼎,九州铜精所铸,虽是后天铸炼之物,但九鼎结阵,灵气凝聚缭绕整座天枢奇峰,天枢云海奇景,亦是由此而来。又如我那本命飞剑湛海,当初我遍寻天下,在东海之滨偶得一块湛蓝星石,后辅以金水灵胚,方铸成这件本命法宝。至于先天之流,正如你所说,灵宝天成,但那是荒古之学,如今之世,修道者恒河沙数,这先天之物又有几人可得。但我曾听师尊说过,纵是先天灵宝,也有强弱之分,至强灵宝,灵智已成,择主而从之,这紫霄天雷印,乃是天下雷法三印之一,自然是至宝之属,小师弟你虽天纵之资,但修为尚浅,这神物未能认主,气运不显,想来也是自然。”
“原是我资格不够,来日方长,终有一日,我会让这方至宝在我手中重现异彩。不负师长所望,不辱玄元之名。”少年轻狂,志比天高,却也是不负那青春年少。
古辰风微微一笑,修行岂是一朝一夕之功,小师弟虽是天资卓绝,但要降至宝之威,却又不知年岁几何啊。
“对了小师弟,当年为何你突然修行雷法,我玄元……”转而相问,却无人回答。
楚云寒怔怔出神,呆呆的望着手中那一方玉印,目光如炬,似要望穿那一方深邃。似曾相识,这煌煌天威,却是有那一丝熟悉之感,仿佛在哪不曾回忆起的记忆深处,冥冥中有什么在慢慢浮现,隐隐约约,却又无法捉住。一如那五年之前,在天璇雷法长老雷劫下,那一份莫名的悲伤,丝丝缕缕,涌上心头。
古辰风见小师弟似有所感,便不再打扰,知会一声,便默默离开。
良久,楚云寒定了心神,收起雷印,盘腿而坐,口中却是念起了一段晦涩咒文
十年,从未记起自己往昔事故。
只记得,十年前,一觉醒来,便在那威仪肃穆的大殿之上,伈睍间,有对自己说,“从今以后,我便是你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