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暮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冰冻的积雪,来到青衣巷时,已微微喘着粗气。好在巷内围墙高耸,积雪倒是没那么厚了,走起来没先前那般费力了。
斑驳幽深的巷子,青砖白雪,此刻看起来更显得分外寂静,一些屋檐下结着长长的冰凌,偶尔能听到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三姨家的腊梅想必在这个寒日里更是清香了。”顾朝暮自言自语道。在狭窄的胡同里七拐八弯,走了不消片刻,突站在那深吸一口气,果不其然,空中弥漫着一股清香扑鼻而来,他本还凝聚的双眉微微一展,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远处转角的墙院边,一枝腊梅从院内伸出,悄悄打量着这雪白的世界。顾朝暮走了过去,伸出手折下一朵黄花,树上的雪花被拉扯的纷纷坠落,发出哗哗的声响。院内这时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声音,“哪来的采花贼?跑到这里来了。”
“吱呀”一声,厚重的木门被打开了,这不是明月楼里的楚楚吗?顾朝暮拱起手行了一礼,道:“楚楚姑娘,请问三姨在吗?”
楚楚娇羞一声,想起昨日与三娘的谈话,脸上升起一抹红晕。双手放在腰间,微微一蹲身子,道:“楚楚见过顾公子,三娘尚未起身了,我去给您通报下。”
顾朝暮进的院内,院落不大,却布置的十分精巧,所见之处,各色的腊梅花色彩斑斓,若不是这大雪覆盖,让人误以为还是在那春天了。整个院子也就两所房间,房门前载着几株楠竹,白雪点缀其上,绿叶被一层冰霜冻结,霎是好看。窗户镂空雕花,古色古香,看来殷三娘不喜欢在豪门大院里生活,更爱这偏静安宁的日子。
顾朝暮正仰头凝望着这伸出墙院的素梅出神,楚楚在后边轻声道:“顾公子,三娘请您进去呢。”
进的厅内,却是暖和异常,楚楚帮他退下厚厚的披风,奉上香茗,往厨房走去了。殷三娘从房内走出,见她就披着一件薄薄的外衣,身躯的曲线玲珑有致,十分傲人,长发也未挽起,披在肩上,如此看去,竟有几分少女的气息。
顾朝暮起身行礼,道:“扰了三姨歇息了。”
殷三娘脸上有一抹关切,急道:“你从未这么早来过,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情了?”
顾朝暮脸色微微一变,正要说道,却是被殷三娘打断了。只见她走到院外,脸上闪过一抹怒意,道:“谁家不长眼的东西,竟敢到这里撒野来了。”她话音一落,就见她手掌一挥,带起地上的雪花在空中飞舞,瞬间凝聚成一道雪球朝着对面的屋脊上快速飞去。
只听见闷哼一声,雪花四溅,一道人影从屋顶滚落下来。此人穿着一身灰色的紧身服,腰间配着长刀,嘴角已溢出一丝鲜血,正躺在地上苦苦呻吟。
突然,破空声响,从四面八方飞来几个人影,都是一身劲装武士服,面带杀气,其中一个长着满脸络腮胡,目露凶光似带头模样的人急忙走到院前,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三娘误会了,我们只是接到线报,有人要来乌衣巷闹事,便前来查看一番。”
殷三娘冷笑一声,道:“乌衣巷是什么地方,胆敢有人来这里生事?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从衣内拿出一块令牌,道:“在下边让,此次是我们唐突了,多有得罪,还望三娘见谅。”
殷三娘看着令牌,双眉一皱,道:“原来是摄政王的人,难怪咯!”
边让拱手道:“三娘也知道乌衣巷住着的都是一些非富即贵的人物,此次事关重大,惊扰了三娘,是我们不对,这就告辞了。”说罢,架起地上的那人,转瞬间几个人影就消失不见了。
殷三娘满脸疑惑,望着那几人消失的地方想了片刻,转身见到顾朝暮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站在身后,目带柔光地说道:“快进去吧!外面冷,你自小身子骨不好,莫要冻着了。”
顾朝暮脸上闪过几抹迟疑,正要说到,楚楚从厨房走了出来,慌张地问道:“三娘,出什么事了?”
殷三娘罢了罢手,道:“鹰犬办差,勿要惊慌。”又望向顾朝暮道:“尚未吃早食吧?”
顾朝暮点了点头,道:“想吃三姨做的春卷和饺子。”
殷三娘笑道:“好,难得与你一起吃顿早食,今个就好好做顿好吃的。”
楚楚啊了一声,道:“面粉昨个被我用完了,我去街上铺子买点吧!”说着就急匆匆出门去了。
殷三娘拉着顾朝暮来到厅内,脸色一变,问道:“那些人是在跟踪你吗?”
顾朝暮叹了口气,看着三姨无奈地道:“我也不清楚,很有可能是的。”
殷三娘听到他这样一说,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胸间快速起伏,忙道:“出什么事了?”
顾朝暮便把昨晚李复与他说的事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殷三娘听后,脸色变得很是难看,一双绣眉轻轻微黛,充满风情的眸子似想起什么,就听她缓缓说道:“我当年也劝过你爹,在他那个位置,迟早会出事。”
看到顾朝暮投来疑惑不解的目光,继续道:“你有所不知,天罚城虽没有其它三大派的地理位置大,却是三大诸侯最为忌惮的,因为只有天罚城能掌控兵马。当年为制衡这特权,三大派加上诸侯共同签订了同盟协议,掌控兵马的将军必须是出自三大派系中的人物,你爹和你娘便是其中之二。”
顾朝暮道:“我听我爹娘他们提起过,还有一个是白云观的道士。”
殷三娘点了点头,道:“白云观的观火居士与你爹你娘分别掌控着三十万大军。起初,这些军队由各方诸侯城控制着,招募的士兵大多也是从各宗门里来的,鼎盛时期达百万之众,资源便是所在地的诸侯负责。后来魔族击退后,有人怕诸侯心怀不轨,毕竟前列是有的,有感于如今的太平来之不易,便定下如此契约,三大派与诸侯不能拥有军队,而天罚城没有宗门,便将军队全部迁移到这块静土,只有在抵御外族时,方才能集结。”
顾朝暮点了点头,道:“三姨这么说是有人要眼红我顾家如今的地位吗?”
殷三娘摇了摇头,回道:“眼红都还是小事,就怕有人想重夺兵权,到时候又免不了又有战乱了。”话刚说出口,自己觉得有些不妥,又道:“你也不必过于担心,你爹和你娘在浩气宗与天仙盟的地位,就算战事败了,摄政王也不敢拿他们怎么样的。”
顾朝暮知道三姨说这些都是在安慰他,既然敢对他顾家出手,想必是计划好了的,只是还不清楚是何人所为,其真正目的到底是为何?想起刚才那人拿出的令牌与三姨所说兵权之事,心头一紧,莫非是摄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