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试试看?”那少年冷冷的说道。
我回头瞪着他,他也坐在椅子上怒视着我,适才倚在窗口云淡风轻的笑已经不见了,一副吃人的模样,要命的是,长得帅的人,连愤怒都是那么帅。
“十四弟!”年长男子唤了一声,声音不重不轻,不怒不喜,抓着我胳膊的那只手却立即的放开了,然后恨恨的瞪着我。“十四弟,你吓到人家姑娘了。”那位十三哥笑着走过来,拍了拍十四的肩膀,又对我说道:“姑娘,你且不妨留下,既然你这么确信那小子不是骗子,何不与我们一起等结果呢?”
我很少意气用事的,今天却接连冲动了两次。我从脖子上取下母亲送我的玉佩,轻轻的放到十四的玉佩边上,咬着牙说道:“好,今天就跟你们赌了!”说罢赌气的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
十三踱了回去,坐到那年长男子身边,跟那人小声的聊着天,眼睛却时不时的望望我这里。“四哥,你的礼物准备得怎么样了?”那个叫四哥的人放下茶杯,浅笑道:“还没呢,这次出来为额娘的寿辰采买,就是想寻些有趣儿的东西哄她老人家开心。”
十四似乎已经忘了方才和我赌气的事儿了,脸上又恢复了那种颠倒众生的笑,接口说道:“我就送皇额娘一幅画,已经请人画好了,保管她老人家喜欢。”这句话将我定在当场,‘皇额娘’,这个称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皇子称呼母亲的吧?难道我眼前这三个人,便是康熙的那三个著名的儿子?
阿弥陀佛,我还是假装不知道罢了,装傻什么时候都比较管用。
“十四弟好孝心,不枉额娘如此疼你!”四阿哥这句话里,额娘两个字用了重音,虽是在对十四阿哥讲话,眼光却犀利无比的望向我。对上他的眼光,我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起立敬礼了,心跳结实的比平时快了一倍,脸上却不敢露出丝毫异样来,只得盯着他身后的博古架一个劲儿的猛瞧。
“这位姑娘似乎对古玩很有研究?”那位四阿哥玩味的眼神望向我,我心里一抖,脸上不自然的笑了起来,回道:“那个,貌似值很多钱吧?”四阿哥嘴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十三阿哥也转过头去,眉眼都笑开了,十四阿哥更是夸张,拍着桌子哈哈大笑起来。我只能尴尬的凑着笑,心里却轻呼了一口气,看样子装傻还算成功。
皇帝的儿子聊天的内容还真是乏味,说来说去都是关于那个什么额娘的生辰的话题。在我喝完两大杯茶之后,终于门外响起了轻咳声,十四阿哥得意的笑了起来,喊道:“快进来回话。”
我望向门口,一个黑衣人掀帘子进来了,跟适才领我上楼的那两人一般装束,走进三步之后立即单膝跪下,唱道:“奴才恭请四爷、十三爷、十四爷金安!”四阿哥放下茶盏,挥手淡淡的说道:“起来回话。”
“扎。”黑衣人站了起来,半弓着腰,双手自然下垂,一副很熟练的奴才样儿。迟疑了一会,又抬头朝十四阿哥看来,目光中似乎颇有企求问讯的意思。“大声回话,有什么不能明说的。”这是十四对黑衣人询问的回答。
“回各位爷,奴才一路跟着那小子,发现他并未与其他人接触,而是直接出了朝阳门,在城外一所破庙里安置下了,庙里……庙里……”黑衣人不敢再说下去了,抬头望着十四阿哥,十四阿哥听到兴头上,见他不接着说了,一脸的恼怒,喝道:“说!”黑衣人吓了个哆嗦,忙低下头接着说道:“庙里有一位生病的老人家,看样子是那小子的阿玛。”
“退下吧。”这话是四哥说的,冷冷的语气却让黑衣人像得了免死金牌似的喜悦,迅速的跪下“扎”了一声,急忙恭身退出。“十四弟,你输了。”四阿哥说得淡然,故意忽略十四阿哥已经黑了的一张脸,却找不到地方发作的表情。
“你就一点不怕他是个骗子吗?”四阿哥冷冷的问道,逼人的目光叫人无法忽视。可是我此刻一点儿也不怕了,呼地站了起来,大声回道:“就算他是个骗子,我也愿意相信他。我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这话一出,在场的三个人都愣住了,不过姜还是老的辣,四阿哥很快的回过了神,戏谑的问道:“你看人的眼光?依你的眼光看来,我该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未来的皇帝罢了。“登高一呼,应者云集,无奈高处不胜寒……”难免一辈子孤独,剩下的这句我吞回了肚子里,我不想惹麻烦,望了一眼四阿哥深沉的眼,转头对十四阿哥说道:“既然你们输了,那我就不客气了。”我笑了笑,抓起茶几上的两枚玉佩,刚要揣到口袋里,却教十四阿哥一把抓住了手腕,死小子,年纪不大手劲却不小,抓得我生疼。我一皱眉,质问道:“你小子输不起吗?”
“谁是小子了?你少看不起人,你说,你是不是和那野孩子是一伙儿的?”十四阿哥开始耍赖了。
“你才是野孩子呢!”我忿忿的回击着十四阿哥,他显然被我的话刺伤了,气绿了一张脸,咬牙切齿的骂道:“你好大的胆子,敢骂我是野孩子。”看他那样子,似乎随时都可能扑过来掐死我一般。
“好了,输了就是输了,十四弟,让她走吧。”四阿哥沉吟道。
十四阿哥恨恨的放了手,我朝他灿然一笑,将玉佩放进了口袋里,追加了一句:“谢了!”便看见他竖起来的眉毛,和睁圆了的眼,这小子还挺好逗的。我一转身便出了房间,得意得都忘了拿自己的文房四宝,还是那两个守在门外的黑衣人追上来递给我时,我才想起忘了东西。
一路走着,心里有些高兴,也算是见着历史名人了,看来在古代也有在古代的好啊。可是下一秒,我就高兴不起来了。适才跟踪小郑的黑衣人正远远的跟在我身后,八成是那个小阿哥输不起,想要拿回玉佩,或者想痛扁我一顿出气,最严重的就是要了我的小命。虽然跟踪技术十分拙劣,不过我却不敢做出丝毫貌似已经发现了他的动作,毕竟人家是强权阶级啊,我一路依旧悠哉游哉的闲逛着,一面苦苦思索着脱身的办法。
再走几步就是上次我买衣服的成衣店了,我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热情大方的老板娘的脸,心里一下子有了主意。
闪身进了成衣店,老板娘正斜靠着柜台嗑瓜子呢,碧绿的对襟上衣,大红的绸缎裙子,头顶的发髻上别了一朵开得灿烂的芙蓉花。一见我拎着大包小包的进门,老板娘连忙扔了手里的瓜子,就想替我拿手里的东西,嘴里还在热情的招呼着:“姑娘,又来买衣服呀?”
我略一侧身,躲过了她想来帮忙的手,急急的对她说道:“老板娘,帮帮忙,我娘家兄弟逼我去给一个大户人家做小妾,我不愿意啊,我兄弟要抓我去送给那家人,我……”我语带哭腔,逼真得连自己都快要信了。
“哟!难怪你那天穿得那样儿呢,可怜的姑娘,你家兄弟也太狠了吧。”老板娘迅速收起了笑容,换上了一副深切同情的表情,“你说说,要我怎么帮你,只要我办得到就成。”这句话最实在,你绝对办得到,我心里暗道。
“我哥哥他追来了,一会我从您家后门走,您替我拖住他,我家兄弟吃软不吃硬,您好好的招呼他,他也不好冲您发火,您看行吗?”我还是替老板娘留点余地的好。“成!你快走吧,后面的交给我了。”老板娘点头说着,一副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表情。我心里偷着乐了一把,然后迅速的拎着大包小包朝后门冲去。
还不待出门,就听见了老板娘的高音喇叭在咋呼着:“哎哟,大兄弟,你长得可真俊啊,一表人才啊,来给媳妇买衣服……”只能想象一下那个不苟言笑的黑衣人此刻的表情了,我从后门出来,穿过两条里弄,连跑带逃的隐没在了人群之中。
回到铺子跟前儿,我还特意四下里望了望,生怕那黑衣人没被拖住,跟了来,望了片刻,没有任何异常,我才悻悻的推开门进去,又快速的将门关上,还插上门闩,这时心才扑通扑通的狂跳开来。好险哪,一不留神就捅了个大娄子,心里琢磨着一个皇子会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全城搜捕,想来想去,觉得还是不怎么可能,于是此事就这么作罢了。
不过我上到茶楼一进门看到的那情景,印象实在太深刻了,我想我大概一辈子也忘不了了吧。自己给自己泡了壶茉莉花茶,定了定心神,将买来的宣纸裁小了摊开,细细的研了盘磨,将那三人在纸上勾画了出来:老四沉稳淡定,老十三温暖热情,老十四……那小子目中无人。
没有油画颜料,就用国画的表现手法并不能准确的表达出当时的情景,先留个线稿存底吧,等什么时候有心情了,再用工笔重新画一遍,真是怀念油画颜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