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方旭约上邵烨和郑元洲,三人由王武带着去武林门外的状元楼。等到了五武林门时,天色将将暗了下来,路边的店家掌起了灯笼,毫无打烊的状态。多亏得宋朝不实行宵禁,这时四人才能出来撒欢。
人比人气死人,可楼比楼也能比死楼!
方旭三人眼睛直瞪瞪的望着同样也是三层高的状元楼,感觉这状元楼有一个半德兴楼那么高,占地面积也比德兴楼大上了许多。如果把状元楼比作后世的五星级酒店,估计德兴楼撑死也就准三星的档次。
方旭最先缓过来,对着邵烨说道:“你看,我前次答应带你来这状元楼吃酒,这回可满意了?”邵烨不住的点头,“满意,满意,就知道你讲义气。”
只见这状元楼门首扎缚着彩楼欢门【注1】,还没进入酒楼就感受到一股华贵的气息扑面而来。酒楼每层顶部都结扎出山形的花架,装点着各种飞禽走兽,花鸟鱼虫样子的饰物,点着花灯,端的好看。方旭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现在,有一种站在夜店的霓虹灯下的感觉。
四人刚在楼下站定几息功夫,就有两个迎宾伙计,头戴方顶样头巾,身穿青衫,对着四人一行唱道:“四位小官人有礼了,吃饭喝酒的里面请嘞。”
原来迎宾现在就有,方旭大开眼界。接着迎出来一个白衫跑堂小厮,领着三人进了酒楼。四人如刘姥姥入了大观园一般,目光频频环视左右,只见酒楼内有厅有院,厅院之中雕檐映日,画栋飞云,廊庑掩映,楼下两边排列的小阁子,吊窗花竹,各垂帘幕。方旭此时觉得和状元楼一比,德兴楼连准三星都不到了。
小厮一路偷偷的瞄着四人,见这四人中三人作书生打扮,虽是十三四岁模样,可也不像寻常人家的孩子,想必是能出得起银子的主,就开口问道:“几位小官人,可要小的帮着寻个阁子坐下?”
还没等方旭说外面散座也挺好,邵烨抢先出了声:“是极是极,正和我意。”邵烨想着反正不用自己掏钱,今天不往死里坑方旭就是对得起自己。
方旭只能含着泪捂了捂钱袋子,故作大方的挥挥手:“只管带路就是。”
不多时,四人被带到了一个叫“呼朋阁”的靠窗小隔间里,从里面能望见外面,明档【注2】中的铛头热情的招呼食客。
丫的,感情这时候自助餐【注3】的形式也出现了啊,可笑的自己还想搞个自助餐来创新,方旭心中暗暗想着。可见他以前被自己看过的穿越小说骗的不浅,傻傻的认为自己也可以像小说中一样弄个自助餐出来搏得眼球。
方旭,邵烨,郑元洲三人入了座,见王武立在自己身后,于是拉了王武一起入座。王武起先一直不肯,可方旭说出来在外面都是自家兄弟,没那么多规矩。邵烨,郑元洲也帮着腔,王武才没办法,屁股挨了几分凳子坐了下来。
四人刚坐定,白衫小厮进门摆上看菜【注4】后,问四人要什么细菜【注5】热菜。四人都未进过状元楼,此时小厮问菜,大家都是两眼一抹黑,眼见着要在这小厮面前出丑。还好方旭有着后世的社会阅历,故作正定的叫:“拿手的尽管上。”
“好嘞,您四位小官人稍等着!”白衫小厮一边应着,一边朝铛头传唱:“呼朋阁四位,姜辣萝卜,凉拌莴苣笋,莲花鸭签,酒炙肚眩,葱泼兔,蒸蟹,虾仁羹【注6】两菜四盘一羹上着嘞!”
“得嘞,这就马上传菜来。”那头马上回应着。
唱完菜,白衫小厮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乐呵呵的开口问要什么酒,这才是肉戏。这状元楼阁子中吃自助餐与后世的正好相反,菜任意吃不收钱,酒却要钱。除了方旭,另外三人还是一副痴呆样。无法,方旭只得自己挑起大梁,让小厮拿来了酒牌子翻看。
只见这酒牌子用料也极为考究,楠木雕刻成如半个手掌般大小一致的长方形,背面浮刻着飞禽走兽,正面用馆阁体写着酒的名字、特点,当然还有价格。
方旭看不懂酒,此时他翻酒牌子无非是在看各种酒的价格,毕竟钱可是要自己掏的。等他大致过了一遍后就翻了清玉酒的牌,价格不高不低,倒也没让白衣小厮看轻了自己一行人。
小厮也同刚才一样向阁子外面传唱。片刻功夫,酒保便将酒缸、酒提、匙、筋、碟放在四人面前,又将几个人看的一呆,全因为上的酒具都是银器。
方旭暗道阿弥陀佛,差点亮瞎了贫僧这双眼,这得多少钱啊,难怪这状元楼在杭州府都能独领风骚,估计在汴京也是能排的上号的。
等酒一上来,邵烨立马回了神。不等小厮伺候,径自取了酒提将酒缸中的酒提出,分给四人,这动作熟练的让一旁的小厮都汗颜,心想这位小官人要是来酒楼跑堂,就没我们这些酒保小厮什么事情了。
大家毕竟都年轻,脑子灵活,入戏快,一边听着酒楼堂内的乐伎【注7】的吹拉弹唱,一边杯盏交错,连好学生郑元洲也不例外,直让方旭觉得后世的私人会所也就这样了。
一旁的小厮见四人都活络了起来,却没有进一步动作,只能出声提醒:“四位小官人可否需要小的传唤几位酒妓【注8】助兴,有佳人作伴喝酒才能尽兴。”
方旭差点被一口酒噎死,这到底是酒楼还是青楼啊,感情哥们几个进了贼窝?目前为止除了赌,吃喝嫖都有了!幸亏这只是方旭肚子里面想想,要是说出去非得被人笑话没见识。北宋社会风气就是如此,酒妓入席陪酒的现象在酒楼妓馆尤为盛行【注9】。
“不必,我们兄弟四人对饮甚欢,你也且下去吧。”方旭拒绝道,他生怕这小厮再提出什么合理化建议来,到时候自己只能压在这状元楼洗盘子还债了。
四人一顿饭吃到戌时末才结束,四人过足了瘾,才起身离开,各回各家。只是钱包大幅缩水的方旭有苦自知,一餐饭吃掉了他整整十二两银子。
注1:指两宋时酒食店流行的店面装饰,指店门口用彩帛、菜纸等所扎的门楼,可以在清明上河图中找到
注2:明档是在建筑装饰中的一种自助餐的方式,为厨师在档间进行烹饪的工作空间。
注3:北宋当时的大酒楼都有自助餐的形式,详见《东京梦华录》卷二《酒楼》。
注4:看菜,即仅供陈设的菜肴,始于唐,兴于宋。
注5:某个季节供应不多的蔬菜。
注6:以上菜名《东京梦华录》有收录。
注7:从事演奏艺人的统称,相当于现在的驻唱歌手。
注8:北宋侍酒的艺妓。
注9:《东京梦华录》卷二《酒楼》载:北宋东京的任店有“浓妆**数百,聚于主廊槏面上,以待酒客
呼唤,望之宛若神仙”
这章写的异常累,为尽量能反应出当时的酒楼现状,需要查阅的史书资料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