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帮我!医生!我看到我的腿在流血!”他被从医院外粗暴地抬了进来,我看着他受伤的身体,心头忽然绞痛了一下,我不得不承认在那一瞬间我能够联想到的,只有惨不忍睹一词。
“不要怕,我来帮你,年轻人。“我提着药箱上前,取出一支吗啡。“过来,摁住他!”我呼叫护士前来帮忙。一个有些上了年纪的老媪吃力地跑了过来,告诉我护士队已经全部上前线了,战区医院的人手已经接近空虚。她说自己可以帮我,于是我便叫她摁住这个还有一口气的重伤员。
“摁哪儿?!”她问我。
“什么?”我有些听不大懂他的意思。
“他......身上还有可以按住的地方么?”老媪用一种快哭出来的声音问我,几十年来我第一次见一个老人哭。
我只好直接打针,本想从左手注射的,可是我看了看他的上半身,最后还是从他绑着绷带的右手把药打了进去。伤员似乎减轻了一些痛苦,他倒在担架上,不再抽搐。
“医生,我会死么......”他有气无力地问。
“不会,好好休息吧,小伙子。”我说。
我抚着他的头,他咳出了一口血,我知道他的肺部一定挨了弹片。可是现在已经没有条件在做手术了。昨天下午,医院里仅剩下的七把手术刀已经被前线军医带走,随他们一起上了前线战场。我为自己是个医生而不能减轻他的痛苦而自责。
我叫来老媪,告诉她这个士兵已经撑不住了,她“哇”的一下就哭了出来。“多可怜的孩子啊!”她说,“他让我想起了我的儿子科瓦尔斯基,他是个英勇的士兵,八月份的时候在卢莎卡牺牲了,可恶的联邦军!”我倒不恨联邦军,我只想尽力救助战场上的每一个伤员,就像二战时期的戴施蒙德一样。没有一个士兵生来就是***,都是历史形式所迫。
“他会冷吧?”老媪问我。
“也许会,”我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现在是十二月,这里的深冬能把活人冻成冰雕,“毕竟他流了那么多血,而且......”
“好可怜啊!我想去为他拿一张毯子。”她说。
我点了点头,老媪似乎非常开心,快步走开了。我则走向那个濒死的年轻士兵。此时,他的头已经歪向一边。我吓了一跳,赶紧去摸他的脉搏,却没有感觉到跳动的气息,他的手都已经冰凉了。我俯身去听他的心跳,却也没有什么动静,他的鼻头也没有了空气进出的流动感。我先是很失望,但很快平静了下来,我知道他已经死了。
我想帮他合上双眼,但是发现并没有这个必要。我转过身去,发现老媪正站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嘴唇不停地颤动着。她手上拿着一条脏兮兮的橘红色毛毯,和她整个人一同颤抖得厉害。
“他是不是......?”
“我很抱歉,女士,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他已经去了。”
“上帝呀!”她手上的毯子滑落到地上,我看到她走到门外,双手合十地祷告着。
炮火的声音小了许多,但我知道那并不代表着一切的结束。我叹了口气,将这具被炸断了双腿和左手,被弹片割瞎了双眼的士兵的尸体推进了幽深阴暗、尸臭弥漫的停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