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怕的,这两年他都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每次听到某个熟悉的枪声在不远处变换起暴走模式的时候,他已经习惯在她身后为她准备好一切,有时候也要冲到她面前遮挡住一切风雨。
他习惯这么做了,作为搭档的本能如此,只因为对象是她。
而那因为自己的疏忽让她每每陷入困境从而心生的愧疚感倒是真实存在的,这几年年,大大小小的虚惊或者实慌着实不少。他知道,她承受了多少,却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厌倦或是恐慌。所以即便她总是一脸冰冷,他还是有足够的理由守护在她身后,虽然她看起来并不需要。
然而有些事有些人就是心里的一根刺,卡在最深的位置,拔不出来于是心存侥幸让它留在那里,想要让时间冲刷帮助自己忘记,却还是自以为是地忽略了,有些东西是时光愈久,印记愈深。就如同此刻,他陷入深深的黑暗里不可自拔,脑中挥之不去的,是黑暗前最后一丝熹微光亮处那轻描淡写极尽平静的目光。这双漆黑的瞳眸成了她无出其右的私人专属,然而经年之后他仍觉得陌生且熟悉。她给人的感觉像是永远都不会改变,只要你抬起头,就总能看到她站在那里。
他听见她对自己说,“凌云慕?”
紧锁的眉头在此刻伸展开,他情不自禁地抬头去寻找那声音的方向,却只看见了黑幕中忽然盛开的烟花,衬托得深黑色的背景格外寂寥,那些蓝的红的线条以原先就设定好的轨迹亦步亦趋,在他眼中极尽绽放,而那烟花末端迅速冷却的灰烬却以最不为人知的静谧姿态消失在了黑暗里,无迹可寻。
心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不知不觉就渗出密密的血,那些可怖的鲜血蔓延,牵扯出太多无能为力的过往,一时心疼得无以为继。
那个无所畏惧的凌云慕即使在去掉雾言搭档这一个身份后,也是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杀手。可是在调查那些事情之后,忽然发现原来他也有怕的时候,就如同这场烟花,形状色彩都像极了当初。
当初。
他第一次和雾言搭档的当初,因为自己的骄傲和自负,她险些身葬亚马逊丛林。
从曾经的年轻气盛骄傲自负,到一步步领略到现实的残忍无情,他大约已经记不起这两极分割的界限在哪儿,起始于何,却还记得自己跟随在她身后。
可此刻,他分明在心中清晰地感知到那个唯一的真相与答案,心里那根刺正以不容置喙的姿态横亘在你心脏最中心的位置,一阵见血地提醒你,从遇见她的那刻起,你的世界便全盘颠覆,斗转星移。
“其实我有点后悔答应你。”他脸上的惶惶消失,忽然安心地笑了,似乎觉得这心疼来得刚刚好,伸出右手抓住自己胸前被熨烫得如同新衣的Armani衬衫。
“然后?”她寡淡的声音却又再次出现,在那场即将结束的烟花后头,她抬步走向停车场。
他听不清她在说什么,所以本能一样拼了命去追赶,心里的恐慌感随着自己速度渐进的步伐愈发明显,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也来不及去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