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区灯火通明,警笛声也让人心惊。
但仅仅在百米之外,黑暗与光明有着明显的分界线,那里的一片死寂也仿佛划分出了一个不同的世界。
范诚就站在黑暗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看到他,而他良好的视力则把远处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他看到了警察在外面如临大敌,也看到了不久后被带上警车的张森。
这让他的神色中显出些许疲惫,那是放松后才有的疲惫。
“终于结束了。”
范诚自语了一句,松了口气,转身离开。
就在不久前,当他从张森的住所里看到那些邮件时,他也终于知道了张森的动机,并找到了能让警方出动的关键证据。
事情还要从一年前说起,那时候的张森还是起点科技公司的高级工程师,负责的项目正是在一年后引起轰动的“新世界”游戏。
与他一同在这个项目中工作的有一个名叫刘丽的女人,是张森的爱慕对象,但对方似乎只将他当做好朋友。
这一时期“新世界”游戏已经基本成型,他们所需要做的只是在其中添加一些小的互动模块。这并不是一项多么庞大和复杂的工作,可张森与刘丽都完全投入了进去,为这份工作付出了大量的心血。
直到一个意外出现,刘丽在一次与负责人的争执中突然昏迷,随后竟被查出了一种罕见的无法被治愈的疾病。根据医院给出的说法,即便在最乐观的情况下,她的生命也将只剩下一两年时间。
这件事让张森备受打击,他认为一切都是那位领导的错,如果没有那次争执,或许刘丽就不会发病。从此之后,张森的状态一落千丈。到后来他憎恨的已经不只是那位公司领导,更是整个起点公司,所有员工……尤其是“新世界”游戏。
在这样的精神状态下,公司认为张森已经无法再胜任现在的工作,最后终于以一纸解聘书将张森辞退。
从那之后,张森便消失在了所有人眼前,就连医院中的刘丽也只能以邮件和他联系,却是再也未曾与他见过面。
没有人知道张森在进行着什么计划,也没有人知道此时的张森已经通过他在前一份工作中所掌握的渠道,将他的大部分积蓄都换成了危险的违禁品。
渐渐的,张森的计划逐渐成型。
他不准备去单独报复某一个人,那样无法让他的仇恨之心有半点消退。
他要做得更彻底,要毁了自大的领导,更要毁了整个游戏部门,最重要的,是他要毁掉导致刘丽病倒的“新世界”游戏。
于是他将目标选在了“新世界”游戏的第一个大型宣传项目上,也就是早已预定在城东体育馆举办的FlashBlue国内首场演唱会。
按照起点公司预先定好的计划,当演唱会进行到中途时,就将由这个世界上最火爆的乐团为“新世界”游戏打响第一枪,由此展开一系列史上最盛大的宣传攻势。
张森决定扼杀这一切,只是毁了这场演唱会,只打断“新世界”游戏的第一波宣传还不够,他要让起点公司准备许久的起点变成终点,他要让那份计划书中的盛世变成末日!
或许因为历史上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情发生,没有人察觉到张森已经变得如何丧心病狂。他的计划在不可思议般的顺利进行着,直至一星期前,那个由他承包的工程队开进城东体育馆,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宣告完成。
对张森而言,他需要等待的就只是最后的“盛大开幕”,等待着那即将震惊世界的恢弘焰火,可是却在这时突然出现了一个意外。已经出院回到家中休养的刘丽给他发来一封邮件,邮件中说她将会去观看那场演唱会。
后面的内容张森已经不记得了,因为他看到这里时便僵直在了原地。
炸药已经安装完毕,一旦引爆整个城东体育馆都将化为废墟,那是他所期待的一幕,可这里面却绝对不应该包括心爱之人的尸体。
于是他在自己那台电脑上做了最后两件事,取消已经定好的飞往国外的机票,又叫来了一辆私人计程车。但他正是在这里有了唯一的一次疏忽,暴露了他那座仓库的所在地。
……
夜已深,第九综合大学早已经封门,范诚则躺在了一家小旅馆的床上。
折腾了一天让他很是疲惫,但却没有能够睡着,举着的手机上显示出之前在张森家里拍下的那些邮件。
里面有刘丽发给张森的一张照片,是FlashBlue演唱会的门票,上面的座号显示着北4—27,位置刚好在范诚那个包厢的对面。
“在那个时间线中,体育馆坍塌的范围被局限在一侧,这就是原因么……”
范诚放下手机,不知为何他仍感到心里非常沉重。
他并不觉得自己是在同情张森,无论如何会做出那种事的人都不值得同情,只是觉得对方很可悲。
扭曲的情感滋生了恨意,让他小要毁掉所有心目中的罪魁祸首,可实际上在刘丽那边却根本没有等同的仇恨,否则她也不会去参加FlashBlue的演唱会。
只怕在刘丽的心中,她还依然如当初工作时那样,将“新世界”游戏当成她的作品,甚至是一手养大的孩子。
毕竟从刘丽所发邮件的言语中可以看出,她并不是那种会沉迷于FlashBlue的人。
可是扭曲的情感也的确有着最深的痕迹。
正所谓为爱痴狂,本来能够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安全避走的张森因此留了下来。他无法放弃报复,却又不想因此波及到心爱的女人。于是他从那一刻开始,用全部精力去改变已经完成的布置。
只有范诚知道,张森成功了。
在另一个时间线中,体育馆被引爆,但爆炸与坍塌的范围却被完美地限制在了南侧。北4—27号座所在位置完全没有受到爆炸的影响,甚至范诚还隐约记得他在混乱中离开体育馆时,就恰好从那个位置经过。
“可悲的家伙啊,不过这样一来就没事了吧……”
范诚放下手机,呈大字型躺在床上。
他现在是真感到困了,睡意正在一波又一波的袭来,似乎很快就坠入了梦境。
他看到了一只小手,是他自己的手。
而在他的手掌,正抓向一颗蔚蓝色的小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