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携王妃回府的消息早就传了回来。府中侧妃侍妾都已恭敬的候在了正院门口,包括前段时间被赵祯禁足的晏侧妃。
天空时不时飘下几朵雪花,都是娇养的女儿家,没一会儿全身热气就散尽,手脚冰凉的让人止不住颤抖。
“王妃还有多久才到?”一道怯弱的声音细细响起,庄芳儿原是国子监祭酒庄大人家的嫡长女,可惜生母早逝,平日又不得继母的眼,被养得一身的小家子气,一朝选秀被赐进雍亲王府,身上也没有多大的银钱傍身,靠的就是府中的月例过日子,她衣衫样式早已过时且相对其他几人显得格外单薄,此刻冻得瑟瑟发抖。
“看庄妹妹可怜见的,我倒是要问下王姐姐前几天莫非忘发庄妹妹的分例了。”晏侧妃一张脸拢在雪白的狐裘中,笑意盈盈动人,可开口的话却是挑衅意味十足。
庄芳儿脸都白了,哆嗦着,“没有,没有任何人亏待婢妾。”
“庄妹妹被王爷这番禁足也没得到一个教训吗?”王敏从不是站着挨打的人,她们身份相当,她比晏积瑄进府的早,如今又掌管着府中的家务,几次三番的忍让只会让人觉得好欺负,就像庄芳儿,简直就是块烂泥扶不上墙。
“你!”晏积瑄气得要发作,就被匆匆而来的婢女打断了。
“到了到了,王爷和王妃到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自觉噤声,恭敬的等着。几个小太监在前开道,赵祯撑着伞将沈瑾护在身边并肩进了院门,入了众人的眼中,两人一黑一白的狐裘大衣相映成色。
王敏觉得这一幕刺眼得很,再一次体会到了妻和妾的区别。可再不甘心,也不能流露于面。随着众人一致,躬身问安。
“妾身给王爷请安,给王妃请安。”
可惜她们连个正眼的回复都没有得到,甚至是连王妃的正脸都没有看到,就见王爷拥着王妃匆匆进了正院。
“孙延龄,去请府中郑大夫过来。让厨房煮姜汤,烧热水。”
知道王妃回府,整个王府都运作起来,正院内早就烧好了暖气,备好了热茶,知道自己主子要回来,一个个的都斗志高昂。此时因为主子爷的一声吩咐,人仰马翻。
九英服侍着沈瑾去了外衫,只剩一身寝衣,安置到了床上。雪地里的一番走动,沈瑾脱下来的绣鞋像是渗了水,双足冰冷,床上亏得早就备好了汤婆子。
“九英,我如今这副身子真是一点用也没有。”沈瑾身子靠在床头苦笑不已。
“李太医说过,您只要好生将养便会痊愈。”九英语气坚定,“往后,我会一日三餐盯着您服药的。”
“我醒来后,可有哪一次耍赖不喝药。”
“您喝一半倒一半,真当我们不知道,庄子上的那盆兰花都快被您淹死了。”
沈瑾突然有些窘迫,抚着额,“九英,我头疼。”
一听沈瑾说难受,九英一脸的忧心,语气软了几分,“您先休息下,奴婢去看看姜汤煮好没。”
人还没出去,就见孙延龄亲自端着冒着热气的碗跟在赵祯身后进来,将托盘放在床头的矮几上后才出去。
九英也朝两人福了福身,“奴婢去瞧瞧热水烧好了没。”
“让她们都各自散了吧。”
抬头看了眼毫无表态的赵祯,九英应了声,“是。”
没有王府最大的两位主子发话,就算外面的雪再大,她们也是不敢自行离开的。此时看到九英从里面出来,众人赶忙殷切的迎上去。
“王妃身子可还好?可需要宣太医”
“两位侧妃,如夫人请回吧。”
“王妃身子有恙,我们怎么能安心回去休息呢。让妾在王妃身边伺候吧。”李香橼忙不迭的卖好,脸上写满了忧虑。她是府中的老人了,原是指引宫女出身,早已不得王爷的宠,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将来都要靠着王妃出面相看找个好人家。
宫女出身就是改不了奴性,晏侧妃毫不掩饰的一声嗤笑,接着又状似随意的抚了鬓发间的流苏,“妾怀有身孕,站了这么久身子酸乏的很,既然王妃体贴,妾就先回去了。”举手投足间娇媚动人,又不忘朝众人挺了挺她隆起的小腹,言语中巧笑倩兮,丝毫不见恭敬。
院子里一时间静得可怕。
自打世子没了,后院的这些女人便轻狂了起来。九英眯起眼,脸色凝重,目光又从剩下的几位身上扫过,语气恭敬中透着冷意,“各位主子都请回吧,王妃自有奴婢们伺候。”
王敏面带嘲讽的看着晏侧妃,以为肚子里揣块肉就敢在正院放肆,王爷可是在屋内,生怕自己不会吃挂落。人要作死简直没药救,王敏垂头语气恭敬的道,“王妃有命,妾等就先回去了,明日再来请安。”
离府前沈瑾是抱着将死之心走的,因着梦中际遇看开了丧子之事,身为沈家女,她不为自己考虑坐稳雍亲王妃之位,也得为举家回清河守孝的大哥打算,毕竟前王妃的岳家和现任王妃的岳家还是存着差距的。
赵祯看着沈瑾蹙起的眉心,伸手去探她的额头,并无发热,“难受?”坐到了床边裹着被子将她揽到自己怀中,“喝了姜汤,去寒气。”
浓重的姜汁味呛得沈瑾喉呛犯呕,不假思索便要拒绝,“等凉些我再喝。”挣扎着从他怀中起身,却被他一把按住。
“孙延龄已经备好了桂花糖,不苦。”
沈瑾紧蹙着秀眉,几乎是闭着眼睛将一小碗姜汤喝下,就着赵祯的手咬下桂花糖,才冲淡了嘴巴里的怪味。
“这娇气的模样到有些像你刚嫁进来的那几年,像是……”话未说完,赵祯自己就先陷入沉默,她嫁过来的前几年,两人确实琴瑟和鸣,所有默契都合拍,可后来他为朝中之事越来越忙,给她的时间越来越少,她越来越贤惠,后宅之事从来没让他操心过,他觉得理所当然,可如今回想,似乎很多东西从那时候就变了。
沈瑾无言垂头。
“王爷,王妃,热水已经备好。”
婢女隔着屏风轻声禀告,打破了两人之间沉默的气氛。赵祯不发一言拥着被子将沈瑾打横抱起,惊得她心绪紧张,露在外面的白嫩脚尖都紧绷起来,面上便带出了些薄红。
“您快放我下来。”让守在外面的婢女看到,成何体统!
“婢女都在外面,不会有人敢进来。”赵祯几个跨步便穿过了堂屋到了净房,浴桶内热气袅袅,将她放在矮凳上,沉声道:“我让九英进来伺候你洗漱。”
沈瑾望着赵祯离去的背影出神,梦中所见清晰的浮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从一开始的恩爱有加,到最后的相敬如宾,避宫不见。
他们,怎么就走到那个地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