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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除夕,陪你守岁

眼看着,又进入了腊月。

在过年的前二十天左右,村里人都要杀大肥猪的。

向阳家今年的猪长得又肥又大,要说是三百斤的大肥猪,也必定是有人信的。

每到杀猪的时候,总会有许多人来围观,那时候他们就极力称赞:呵!三百斤的大肥猪!

听得猪的主人是喜笑颜开。

今天,向阳家要杀猪了。爸爸和几个人在昨天就搬来了要用的大木桶和大铁桶,这大木桶,里面站五个大老爷们完全绰绰有余,这大铁桶,实际上就是油桶的真身!

爸爸老早的就起了床……

卟……电话通了。

“快来!麻溜起来!”

卟!电话挂了……

爸爸向来都是这么一个嗓门,声音永远是花和尚,黑旋风般的,还真是有那么些相同的行事作风。

并且,他是一个十分拮据的人,从不在手机里唠嗑,从不多费一分钱。

爷爷奶奶也起来了,他们两个去外面负责固定大铁桶和生火。

爸爸揭开井盖,用粗绳吊着铁桶打水,连续打了一桶又一桶。

门里来了一个扛着担子,身材魁梧的黑大汉,我认识的,这是爸爸的老哥们,铁兄弟。我们平时都叫他张叔叔,不过背地里叫他张大吹。

这是爸爸给他起的外号,因为他好面子,喜欢把一件事往大了吹,所以爸爸叫他张大吹。耳濡目染,我们也便这么叫了。

他们两个各担起两桶水,刷刷几个来回就全都搞定了。

在这天,人们的心情都是喜悦而急切的,人们的动作都是紧迫而劳累的。

但是白天迟迟不能到来,黑夜这个肆意的家伙似乎迟迟不肯离开……

……等……等……等!

终于撕破了黑夜,那几分暗,急急的褪去……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这涩杀的氛围,这肃穆的气场!

一个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挽着袖子,露着青筋,手里捏着长尖刀,脚上穿着长水靴的大汉,他后面跟着几个年轻力壮的青年。

气势汹汹的来到院前,那手持杀猪刀的“老大”嘴里叼了根烟,一条腿撇到台阶上,拿着烟的手搭在腿上。捏着杀猪刀的手自然向下,一副万事俱备,只欠肥猪的样子!

向阳这时候倒是觉得他蛮威武,一股崇拜之情油然而生,

而其他人则冲进了我家的猪圈,将大肥猪赶出圈子,然后一拥而上:揪耳朵的紧紧地揪住耳朵,拽尾巴的敏捷地拽住尾巴,拉猪腿的使劲拉住猪腿。将肥猪连推带搡押到台阶上,抓猪腿的四人用力一拽,那猪便倒扑在台阶上,被人死死的摁住了,而它做的,只是从始至终的惨叫……

那屠夫把刀子在腿上蹭了蹭,大步向那头可怜的肥猪越去,将刀子抡起,嚓!就进了猪的颈部,然后血便随着刀子刷刷的直往下流……而那猪在挣扎着,在呻吟着……

直到,它再也不蹦弹了,屠夫便把刀刷的抽出来,人们把手一撒,那猪便倒在自己的血泊中……

然后屠夫会从它身上拔走一些毛,至于他是怎么挑的,哪它来做什么,我便不得而知了。

人们找来一根粗绳,一截木头,将绳系在猪的腰间,再用木头穿过绳子,嗨呦嗨呦的喊着口号出去了,当然,后面除了会流下猪的血,还会有尿,或者是粪便。看到这一幕,又该是悲,还是喜呢?

大木桶里已经装了大半桶滚烫的沸水,人们将猪抬进木桶,几个人用力搅着木棒,死猪在热水中起伏。然后,他们一人拿着一块砂石,把猪身上的毛一片片除掉……

过了一会后,猪身上的毛,已经全部与它的皮肉分离了。

它又被人们抬出桶,两条后腿挂在巨大的铁钩上!

先是头分离,然后被一块块的卸掉!

几个大老爷们儿忙着来来去去放猪肉,向阳和男孩玩猪尿泡但是玩的很欢。

男孩在猪尿泡口端扎了几道绳子,

然后扔在地上,用脚踩在上面揉,向阳一直蹲在旁边看:

“宇哥,尿还装在里头呢!”

“不倒掉吗?”

“不能倒,倒掉就不好了。”

向阳捏着鼻子:

“哈哈,宇哥,你变臭了!”

“你个小东西啊!”

“宇哥,你踩它干嘛呀?”

“让它变软一些啊,不然吹不起来。”

“宇哥,小心踩爆了。”

…………

男孩从扫帚上折下来一节细竹竿,拿了根细铁丝,把它捣通了,然后插进了猪尿泡,他把嘴搭上竹竿,很用力的吹起来,他总是用食指摁住竹竿的上端,深吸一口气,然后吹一口猪尿泡,如此反复。

向阳在一旁笑得前仰后贴:

“宇哥,猪尿泡的味道如何啊?”

“有没有吸进你嘴里!”

男孩“噗哧”一声笑了,刚吹起来的猪尿泡,此刻又蔫了:

“你这小家伙,别逗我。”

“宇哥加油!宇哥威武!”

向阳助阵的声音里倒是满满的嘲笑。

终于,猪尿泡被吹得很大,像一个涨满气的大气球,他们跑到草场里,把它当球踢。

也不知道谁这么聪明,想到用这玩意儿来代替足球,孩子们玩的不亦乐乎,最卑微的东西,也能在他们这里,成为最大的快乐,他们使一个臭的要命的猪尿泡有了价值。

一天忙下来,总算都处理完了,农村人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忙活了一年,终于养了一头大肥猪,可以好吃好喝的过年了,明年也有油吃了……

农村的除夕夜,没有过于绚丽的烟火,每家只放那么一两个,以寄托他们的圆满幸福。

夜降临了,附近哪里有烟花,向阳就跑到那里看,这是多么可贵的烟火,一年只看见一次的烟火,他跑到草场里,满脸微笑地看完了一户人家放出的烟花,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却无意间扫到旁边的核桃树下,有一个身影。

瞬间,向阳被吓住了,他大叫一声,急忙往会家跑。

跑到一半,他的脚步停下了,自己似乎从眼角看到,在他大叫以后,那个身影抬起了他深深埋着的头,他那深邃明亮的瞳仁,是向阳最依赖的目光。

向阳立即跑回去:

“宇哥!”

“你怎么又回来了?”

男孩略表吃惊,语气比较低沉。

“刚才吓到你了吧。”

“确实下了我一跳。”

向阳笑了笑。

“宇哥,你蹲在这里干嘛呀?”

“你不回家吗?你妈妈等着你吃肉哦!”

“乖,向阳,是你妈妈等着你吃肉呢,至于我……你快回家去吧。”

向阳转身要走,却明显的感到自己不想离开,男孩的语气和目光和以往不同,有些令人伤感。

向阳回过头来,抱住了男孩的脖子:

“宇哥,过一会儿一定有最美丽的烟花,你是想把我赶回去,自己一个人看啊?”

男孩笑了,带着眼泪笑了。

“你这小东西,快回去,你妈妈要担心了。”

向阳认真的看着他:

“那你妈妈也担心啊!”

男孩很深沉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向阳搬来了一块石头,坐在男孩身边,男孩用手臂揽着他:

“向阳啊,你说钱怎么那么重要呢?”

“为什么我们穷,别人却富啊?”

向阳听不懂这话,他说:

“宇哥,我会挣很多钱的,你需要的,我都给你。”

男孩抬起头,看着喧闹后寂静的夜空,他的脸上,亮盈盈的一道痕,一直从眼角到下颚:

“过年她都不回来,两年了……”

“你说,星星眨着眼睛,是它流泪了吗?烟火太凶悍,使它感到恐惧,却无处躲藏,像没有妈妈的怀抱的孩子。”

向阳感觉听得悬乎,但他清楚了一点:宇哥很孤独。

“宇哥,你最幸福哦,有向阳陪你守岁。”

他们头抵着头,闭上眼睛,笑容十分温馨。

月光很温和,向阳睡的很香,男孩背起他,送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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