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海潮(4)
他竟然在一间别墅里见到一根张着帆布的木质桅杆。
像这种大型的老式木质桅杆就是在海边的船坞里都未必能见得到，因为现在稍大的一点的船都用了金属材料了，但是他现在不但见着了，而且是在内陆一间居家的别墅里看到。
揉了揉眼睛发现眼前的东西并没有消失，夏寒风不由感叹这一家子果然都是怪人，把这么一个庞然大物矗放在自家的大厅里。
他绕着这庞然大物走了一圈，发现这件东西明显是从某艘大型的帆船上拆下来，而并不是为了摆设的目的独立制做的。木质的桅杆有他一个合抱粗，从手感上感觉有不少年头了，其上挂着一张垂到他头顶的大帆布，看起来像是灰白色的，很旧，只他能稍稍看清的地方就发现了好几处缝补的痕迹。船帆和桅杆之间无数的绳索交缠，如果不是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夏寒风几乎以为自己站在了一艘古代帆船的甲板上。
当他继续看过屋里的其它摆设时更是加深了这种感觉。首先是他所站立的地板，也是木质的，却不是一般所见的那种豪华木砖，相反的还非常破旧，是很简陋的木板，似乎带着一股挥之不尽的潮气。夏寒风突然想到这会不会也是从那艘船上拆下来的，或许他现在真的是站在“甲板”上也不一定。
然后他在大厅一角见着了一张破破烂烂的大圆桌，也是木头的。几张木质高脚凳凌乱地围了桌子一圈。墙边几排木架子，上面堆放了许多东西，大部份是书籍。夏寒风拿了一本，书是一种他不认识的语言写成的，但是从其中的插图看来是航海方面的书。尽管保存十分完好，但夏寒风肯定它比自己曾在旧书店见过的最古老的书籍还要古老。
匆匆看过，架子上大多是这样的书，还有一些瓷罐、玻璃瓶之类的东西，甚至还见到了几把欧式的刺剑。
在墙上还见到了几副古旧的海图，上面的标志和语言有些是英文，有些是他看不懂的。再边上就是十多副镶着精美木框的肖像画。夏寒风一一看过，全都是手工画，没有一副是照片或印刷品。
那些肖像他当然一个也不认识，但却可以从他们的衣着穿饰上看出他们的身份——电影里大航海时代的船长们都是这样的装束。
这个时候夏寒风基本上肯定了一件事：这房子的主人一定是个和夏阳有共同爱好的航海迷，而且痴迷的程度比夏阳要上几个台阶。
“什么人！”突然从上方传下声喝问，语气很凶，使夏寒风一下子想到自己正站在别人的家里，情不自禁地紧张了一下。
“马上把门关起来！”
楼上的人又喝了一句。
“你好，我是……”
“把门关起来！”
夏寒风刚想说明自己在这里的原因，那个人极不礼貌地打断了他的话。夏寒风一下子心里极不愉快，自己也算客人，这个人待客的态度也太差了。
但是他还是去把门关上，没必要为这种小事争执，等许轩一回来他马上告辞就是了。
果然如他原先所观察的那样，门一关起来里面就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夏寒风朝着黑暗中大声问：“能开下灯吗？”
话音刚落，一片柔和的光线从上方投映下来。屋顶上数盏明灯同时亮起将整个空间照的一片雪亮。夏寒风一时不适应突然变强的光线，眯起了眼睛。
这个时候那个人又问：“你是谁？”语气却比刚才好了些，至少没那么急躁了。
“我叫夏寒风，是许轩的……朋友。打扰了。”夏寒风发现自己竟无法说清和许轩的关系。的确，从见面到现在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莫名其妙的。抢劫的不像抢劫的，被抢的不像被抢的，朋友更说不上了。但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他还是挑了最好解释的身份来回答。
“夏寒风……寒风兄弟？”出乎意料的，楼上那人竟像是认识他，那语气中的惊喜夏寒风是明显听出来的。
夏寒风此时的心情可以说是非常惊奇的，这个地方怎么会有人认识他？不过听那个声音，确实有些耳熟。
这个时候他的眼睛适应了光线，他当然马上向楼上望去了。现在光线充足，他也一下子看见了楼上的那个人。
这种西式的建筑，大厅的斜顶和房子的屋顶是各自独立的。厅的上方就是一面斜顶，上面没有其它建筑。楼上所有的房间都在那个人所站的走廊后面。
那个人听到夏寒风的名字后就急着从楼上下来。夏寒风看到他从走廊中央的出口走出，诡异地悬空前行了几步，直走到那架船帆的跟前，然后顺着桅杆盘旋而下。
夏寒风这才发现这桅杆是被改装过的，边缘嵌着一节一节的透明玻璃呈螺旋型从二楼的高度向地面延伸。这硕大的船帆竟被这屋的主人当成楼梯来用了。那人悬空走的那几步，脚下必定也是踏着这种透明的强化玻璃，只是距离太远看起来好像是踩着空气走的。
这样的设计倒是别出心裁。夏寒风不禁对这屋的主人充满了好奇。
当那个人走到他面前的时候夏寒风看着这个八分陌生，两分熟悉的人想了好一会才想起他是谁。不禁感叹这个世界这么小。
“李……洪山？”
这个人竟是上次在礼品城跟他有过一面之缘的李洪山。夏寒风这才想起，刚刚看到“海潮庄园”这个名字时总觉得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海朝庄园，可不就是李洪山的家吗？上次他还邀请自己来做客的。本来都忘了，没想到今天这么巧自己找上门了，看来他们之间的缘份可不小。
“哈哈，我以为寒风兄弟把我李洪山给忘了，那我可真要生气的。”李洪山用力一拍夏寒风的肩膀：“今天可是特地来看老哥我的吗？”
看到李洪山对自己的“来访”这么高兴，夏寒风觉得一阵惭愧。其实他已经把李洪山忘的差不多了，早也忘了相约来探望的事。不过事实上这也不能怪夏寒风，毕竟他和李洪山只是一面之缘，而之后又发生了那么多事让夏寒风的精神一直处在紧张状态，又惊又乱，又怎么会有时间去想李洪山这个只见过一面的人呢。
他可不想骗李洪山，不过如果说自己早把他给忘了，那未免太扫人兴了。正犹豫着，李洪山又惊道：“你真是寒风兄弟吗？上次见你不过半个月的功夫，怎么你憔悴成这样？”
“该不是上次分别之后你一直没吃饭吧？”
夏寒风苦笑，李洪山的玩笑话，竟然是说中了。
夏寒风来到海潮庄园是很意外的，但是李洪山却没有一点突然的感觉，相反非常得开心，就好像一直在期待着他的到来一样。只是他却对夏寒风短时间内极大的变化感到十分惊讶，不停地问夏寒风发生了什么事，一点也没觉得忌讳。
李洪山的热情和关心让夏寒风有种亲切的感觉，原本他和李洪山只是一面之缘，当时说过交朋友的话也不过是客气话，对李洪山的感觉最多也只比陌生人好一点而已。但现在片刻之间他的这种观念已经完全改变了。
他感觉李洪山是真的把他当朋友，他眼中的真诚和喜悦并不是装出来的。夏寒风的阅历虽然没丰富到可以从一个人的眼神看到一个人内心的程度，却可以用心去感觉到李洪山的真诚。
夏寒风对朋友的看法是很简单的，谁真心把他当朋友，他就一定真心把谁当朋友。现在他就把李洪山当朋友了，对朋友自然没什么可隐瞒的，即使是再荒诞的事情。
正当他想把这些日子的遭遇说给这个新朋友听的时候，耳朵里却听到一声不是很大的声响。
本来现在也不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听到一点声音是没什么奇怪的，但是夏寒风却中止了自己叙述遭遇的打算，因为他看到李洪山的表情突然变了。
那种变化是很突然的，刚刚还是笑容满面，不论是上扬的眉毛还是微成上弧型的嘴型都能让人清晰地感觉到一种快乐。但是一眨眼间，笑容还在，眉毛还是扬着，嘴型也没有变，但是其中的内涵却变了。
同样的表情一秒钟前和一秒钟后却给人截然不同的感觉，很奇怪，但夏寒风就是感觉到那种快乐消失了，不见了。
就仿佛，一秒钟前他看着的是个真实的人，一秒种后就看着一个腊塑的人，虽然两者的样貌甚至表情都完全一样，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而李洪山此刻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仿佛突然间腊化了，外表一切都没变，可是其中的灵魂却消失了。
这一切都在那轻微的响声响起的一瞬间发生。
“还有谁跟你一起进来？”李洪山突然问，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全部消失，整张脸都板了起来，连眼神都变得极其冷漠。
夏寒风虽然奇怪他的态度怎么变得这么快，但见他问得紧张便也来不及多想：“我和许轩一起进来的，他是你弟弟吗？”
这话夏寒风是随意问的，但一出口他立刻觉得有问题。海潮庄园的主人是李洪山这点他是早知道的，而许轩告诉他这里是他的家，李洪山的年龄和许轩又差不了太远，所以他很自然地联想到计轩是李洪山的弟弟。
可是李洪山姓李，怎么会有个弟弟姓许？
夏寒风突然有点不对劲的感觉。
“许轩？”李洪山愣了一下：“我没有弟弟，这个人我也不认识。”
夏寒风一听，猛一跺脚，惊道：“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