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这副模样,唐装女子小声道:“他不会是得了马上风吧,可别死在咱们院子里。”
“别瞎说,还没上马呢,哪可能抽风,我看是缩阳才对,没看他那痛苦劲儿,这叫自卑,下面抬不起头,上面自然也抬不起!”胡服女子也小声说道。
“我我……我无论如何也写不出这等诗句来,本以为他说的那两句诗不过是偶尔得的佳句,可看屏上这两首,却又怎会是偶尔写出!天啊,这世上怎会有如此才华横溢之人,难道我这一生都要活在他的阴影下不成?”柴姓公子心里的嫉妒,痛恨,悲伤一起涌了上来,既想放声大哭一场,又想追出去把高义杀死。
“与尔同销万古愁,与尔同销万古愁。拿酒来,就让我醉死在这里吧……”柴姓公子带着哭腔叫道,他一生之中听到的不是赞美之词,就是巴结的话语,何曾受到过如此打击,一时之间信心全失,恨不得立刻死掉才好。
忽听外面有人说道:“与尔同销万古愁!绝妙好诗啊。可为何又要醉死在这里?”楼梯声响,房门一开,只见屋外站着两个红袍老者,正是长孙无忌和褚遂良。他们来到这里后见事情已然平息,便想离去,却又听到有人大呼小叫,这才上来观看。柴姓公子带来的保镖都脸色灰白地伺立一旁,他们可不敢拦这两位,脑袋又不想换个地方长着。
柴姓公子一愣,回过身来,见到他们,害怕地低下头,躬身行礼道:“侄儿柴钧利拜见二位世伯。”说罢,踏前一步,跪下就要磕头。两个女子见他跪下,也跟着跪了,心想:“这么大年纪了还来院子里快活,当真是了得,就不知伯侄同乐,算不算**?”
“原来是柴家子弟,怪不得能做得出如此好诗。”长孙无忌并不认得柴钧利,但听他叫世伯,便知是柴门子弟,柴家在前隋便是豪门巨室,和长孙家是一样的。他先入为主,竟以为这诗是柴钧利做的。不理旁人,径直走到屏风前,看那两首绝妙诗词,这两首诗一首是诗仙李白所做,一首是边塞大豪卢纶所写,都是流芳百世的千古绝唱,登时让长孙无忌看得如醉如痴,陷入诗中所描写的意境,不能自拔。
褚遂良先扶起柴钧利,这才看了那诗,他倒不象长孙无忌那样痴迷,看过后,小声道:“你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亏你父亲还托我在长孙大人面前说好话,你这般胡闹,他还怎肯取你做状元?别忘了,如果他说不行,连皇上都不会点了你。”
柴钧利后悔不迭,他也知长孙无忌的权势,这人可是凌烟阁上二十四位功臣中的第一位,连当今皇上李世民都对他礼让三分,是地地道道的贞观权臣。如果他瞧自己不顺眼,就算柴家势力再大,也别想中了状元。
褚遂良又低声笑道:“几年不见,你的诗词可是大有进步,这两首诗简直是前无古人啊,举朝上下无一人写得出,我看不用向长孙大人求情,他也能取中你。”
柴钧利一听,心里着实不是滋味儿,如果是他做的这当然是夸奖,但现在听来,就象抽他耳光一般。这两首诗做得这么好,那岂不是说明真正能中状元的是那人,而不是自己!他张了张嘴,可终是没说出这两首诗不是他做的。
长孙无忌一指屏风,道:“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好诗啊,写出了我大唐男儿的勇气和决心!我堂堂中华,就是要威服四方,为天下共主,这也是皇上为什么要出兵远征突厥的原因。我本担心当今的学子们为求功名,只是死读书,却不成想你还有这样的雄心,当真令人欣慰,我大唐后继有人啊!”说罢,回头看向柴钧利,目光中充满了赞许之色。
柴钧利脑袋嗡的一声,胸口发闷,几乎就此摔倒,长孙无忌这话实明显不过,做诗那人只要临场发挥得当,那么必会被点中状元,有他在,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独占鳌头了。
又听长孙无忌道:“前一首诗说明你的才华出众,后一首诗说明你对当今时局有所了解。好,我等着看你大考中的对策,如论得好,我必会向皇上举荐。”微微一笑,摸着胡子道:“说柴家出了个好儿郎。”
褚遂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还不快谢谢长孙伯伯的夸奖。”
柴钧利茫然不知所措,两位当朝重臣都以为这诗是自己写的,这可如何是好,眼见着褚遂良期待的目光,一时之间,他利令智昏,一狠心跪倒在地,道:“多谢两位世伯夸奖,小侄愧不敢当。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褚遂良问道。
“只是这两首诗是小侄酒后所做,一时间的灵感而已,怕以后再写不出如此好的诗来了。”柴钧利明知自己压根儿写不出,深怕日后长孙无忌再让他做,所以才这般给以后铺路。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原来是为这个,这也无妨,国家取士为何既考诗赋又要考对策?对策就是策论嘛,考的是你对时局的看法,只要这个你过关,也就足够了。如果你只是诗词做得好,而策论不佳,也不过是个书呆子,朝廷要来何用?看你后一首诗做得这般好,我想对策你也应该做得不差。”
“多谢长孙世伯,如果侄儿有幸能取中,定为世伯效犬马之劳,以图回报。”柴钧利满脑子都是功名利禄,完全抛弃了良心,竟向长孙无忌表起忠心来。
“你要报的不是我,而是国家。”长孙无忌道。
“是,侄儿明白了。”柴钧利再次磕头,脑袋低下,眼角余光却扫到了旁边的那两个女子身上,只见她们满脸疑惑,显然是对自己冒名顶替之事不解。他心里发狠,这屋里的秘密只有她二人知晓,她们又喜欢顺嘴乱说,等一会儿定要把她们赎走,装入麻袋投进渭水河,就此一了白了。
两个青楼女子尚不知大祸临头,只看到这俊美异常的公子眼中露出凶狠之色,登时把高义的事咽回了肚子里,至于高义告诉她们住在大宁坊的事,自然更是提都不敢提。
高义带着高小丁兴冲冲地回到大宁坊的客店里,立即收拾行礼,到柜前结帐。算清店钱,高义假意说道:“不知这长安城有何好去处?”
掌柜见他出手大方,给了不少赏钱,心里高兴,问道:“咱们长安城里好去处可是多得很,比如长乐坊……”
我刚从哪儿回来。高义摇头道:“我为人……”自己不好意思夸自己,使了个眼色。高小丁立即接道:“我家少爷为人清高,喜欢安静,不喜闹市中的……中的……”
高义心中骂道:“真是个废物,是喧嚣,教了你好几遍也背不出。”
“总之我家少爷不喜欢这大街上的吵闹之声,要找个僻静点的地方,有么?”高小丁到底没想起来刚才高义教他的话。
掌柜的哦了一声,道:“要找僻静的地方,这城里可不多。嗯,让我想想,如论安静,那客官就得往北走,过了通天坊,就是金波桥,那里比较安静,后面还有一座大寺庙,只是那寺里住的都是……”
“好好,只要安静就成。”高义要过纸笔,道:“我从这里走了,没准会有我的朋友来找我,如果真有人来找,不管是谁,你就说我去了那里。记着,我是太原高义。”说着,他提笔把自己的姓名地址写的一清二楚,深怕当官的找不着他。
掌柜的心里叹气,你都不住我的店了,谁还管你的闲事啊!面上却是笑容可掬,连连答应。
高家主仆这才离店,骑马赶去金波桥,去当世外高人,等着当朝大官来三顾茅庐。一路打听,穿过通天坊,越过金波桥,来到了好大一片林子边上,只见绿水环绕,花木繁茂,苍松翠竹比比皆是,当真算得上幽静脱俗。
高义笑道:“小丁子你瞧,这里住家不多,只有几户,咱们随便找家借宿,既不显山露水,可又好找得很。”
举目望去,只见林中露出黄瓦一角,隐隐有钟声传出,也不知是座和尚庙,还是座尼姑庵,反正不管里面住的是和尚还是尼姑,总之都是吃素的,高义可没什么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