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从洞口钻回塑像或者人俑所在的那片黑暗时,我脑海里出现了一句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依照我过去对很多问题的理解,凡思维能力必有来处,可我怎么会有这个想法。一种对自己过去认识的不自信再次出现了,就在这时,走在打头位置的我,耳中再次传来了叹息声。
曾经着迷于南派和霸唱的东西,总以为其中的套路是必不可少的佐料,所以我根本不去想叹息声会再次出现,当然我指的不是这次,这次之后的再一次。连续两声的叹息后,我扭头问走在身后的润成老头听到什么没有,他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就当没有听见。我不知所以然,帮着所有人都从洞里钻了出来。
原先摆放的老蜡烛还在,不过蜡泪多了不少,看来我们在洞里呆的时间不少了。庆幸的是我们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呼吸不畅,说明洞里空气还算是流通的不错。黑暗中我们对时间的把握能力会下降,在我的意料当中,而因为之前我已经注意到这里异常的磁场变化,所以也就懒得抬手看看自动腕表到底几点了。
这次面对还没有被打碎的人俑,我们没有敲击,而是端着灯火仔细端详起来。要不说人类对世界的认识有有限性和无限性的特点,再次端详是为了能有新的发现,至于找不找得到我们心里没底。
我很快发现,五个人当中有异常,墩子的寻找快速而直接,并且时不时用手里的短把铁锨敲击着人俑的几个部位,这引来了勇子的询问。墩子避开询问,嘿嘿笑着不予回答,手里的动作并没有停。
我喝了墩子一句,叫他别发出声音干扰我们的寻找,墩子没敢反驳停下了,塑像周围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随着寂静而来的还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叫人很不舒服。
完全的寂静中人可能会期盼声音的出现,可真正到了声音出现的时候,却未必真的是期盼的降临。我们的寻找被寂静中的咔嚓声打破了,寻遍记忆,我感觉这声音微波炉中因为温度过高而碎裂的盘子发出的。来不及寻找声音来自哪里,我连忙拽开了距离人俑最近的白五,招呼大家迅速离开人俑周围。
碎裂声就像是活过来一样,开始有意无意一声接着一声从其中一尊人俑传过来。墩子在看明白的第一时间向我解释,这不是他打碎的。
我一把推开墩子,这小子有我们摸不明白的小想法不说,还挺烦人,是不是碎嘴子的毛病就犯了,有时候我真想好好揍他一顿给他个教训。
人俑碎裂了,当然也就没法好好从外壳上找到什么所谓的阴文篆刻了。吸引我们注意的已经不是什么篆刻了,而是外壳碎裂之后里面装的东西,居然没有塌倒下来,反而直直戳在那里。
黑乎乎的玩意儿,我们站这么远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
两个老头带头走了过去,出现在蜡烛和头灯光线范围内的东西黑乎乎,一人来高,我看不出来,白五却嘿嘿笑出了声。他扭头和墩子开起了玩笑:小胖子,你不是想发财吗,扛起来,只要你能扛着出去,你就发财了,换车换房换老婆,任意换。
墩子居然没听出来白五的玩笑话,脑子一时短路反问是不是真的。我给了墩子脖颈一巴掌:是个屁,这是个死人,死了很久的人,看清楚没?
墩子反应过来,嘴里不干不净骂起白五来,白五看自己玩笑开成功了,笑的前仰后合。
确实是个死人,黑乎乎的面容,看不清楚长相,给我的感觉,应该是脸部皮肤在死亡之后因为脱水或者其他的原因,塌陷在头骨上,时间一长和头骨已经牢牢得合二为一了。勇子来了一句:吴非,像不像烤鸭腿?
我自认为心里素质一流,听完勇子的话之后,心里还是犯了恶心。看来人不能想的太多,还有,不会说话很要命。
白五开过了玩笑,加入了润成老头背着手继续仔细端详的行列。润成老头看看杵着的死人,再量一下还没有碎裂的其他几个人俑,嘴里连声说不对,白五最快,说这是个女的!
一说到女的,墩子来劲儿了,赶紧凑了上去,问白五为啥这么说。白五说,你瞎呀,但凡是个男的,骨盆能那么大吗?墩子不服气,说他自己的屁股就很大。白五反驳:那他妈是你屁股上肉多,不是骨盆大。男人不会有那么大的骨盆,男人又不需要生孩子。
我感觉过去我从书本上自以为是得学到的东西,在这两老头对生活实际简单而直接的理解和认识面前,不堪一击。比如眼下这个问题,可以用理论来解决,当然比不上白五的判断这么直接有效。
对面的死人确实是个女的,看看身高也能大概看出来,明摆着人俑的外壳高大而死人的个头要矮小得多。
我凑近,想从中看到些细节来,有些想刷刷存在感的冲动。就在我低下身子和死人面对面的时候,一股寒意瞬间冲着眉心位置扑了过来,寒意中似有似无的香味随即钻进了我的鼻子。
寒意挟裹着的香味没有带给我任何的惬意,反而叫我连连后退,连声咳嗽起来。咳嗽后带着眼泪的我,再次抬头看对方,却不再有这样的感觉。
我试着从死人身上看到她穿着的特征,进而判断她到底是什么身份。事实证明我高估了自己的水平,毕竟我不是田园考古派,我也不是理论考古的。再说这具存在了千百年的尸体,身上的衣物早就腐烂不堪面目全非了。如何能看的出来?
墩子从身上掏出个改造后的螺丝刀,在尸体上扒拉起来。我抬腿给了一脚,傻子都能看出来,他又动歪心思想要扒拉宝贝了。
我没有能及时制止墩子,或者说墩子的运气太好了,几下扒拉,有东西掉了下来。脆生生的声音说明了物件是金属的,墩子想也没想就猫腰拾了起来。他刚要收到自己包里,润成老头一声低喝:拿出来。
墩子被润成镇住了,嘴里嘟囔着不情愿得递给了老头。老头瞪了墩子一眼:别把我想的跟你一样,你最好啥都不要拿。
白五连连点头:你还是听你大爷的吧,手干净点。
勇子不明白为啥,白五一本正经得说:这些人俑里无缘无故出现了个女尸,能有啥好事?再说,人死了不好好放在棺材里风光大葬,放到人俑壳里干啥?看着吧,指不定是个啥邪性的东西。自古说得好,不正经的东西自有不正经之处。
这叫啥自古说得好啊,不过还算是有道理。润成拿到手里的这件物件和尸体一样,黑乎乎的,看不出来是什么金属,墩子着急地问是啥做的,一脸的萎缩。白五接过来掂量一下,很肯定得说,应该是金的。要不不会这么重。
墩子一下子振奋起来,讨好似得跟我表态要在以后的行动中服从命令听指挥,任劳任怨,接着谄媚得问我,能不能把这玩意儿叫他拿走。我故意冲着他说,没问题,你拿你的,我报我的警。还有,保不准这个死了很多年的女人晚上找你去。
说着我掏出了手机,装模作样吓唬墩子,好叫他老实些。为了防止手机的磕碰,我把它放在了一个铁盒里,当然也就不打算有什么信号了。
掏出来只是看了一眼,我就呆住了,屏幕上显示,有消息到了。没有信号?哪来的信息,我没有声张,打开了微信。是一幅图片。
我没有办法判断这是哪里,因为只有黑乎乎一片,应该是光线相当差劲的条件下拍摄的。既然我判断不了拍的是什么,我决定问对方是谁,这个联系人不是新好友,自从请假前无意当中加了之后,我从来没有和对方聊过,甚至都没有问过对方到底是谁。按照这个思维想下去,一连串的疑问冒了出来。
我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点击发送,问对方是谁。犹豫之间,手机光线在黑暗中太强,引起了其他人的主意,墩子问没有球信号,还上网玩手机。我把手机递给润成老头看,老头看了几眼,然后把手机横了过来,问我看到了什么。
黑暗中几个模糊的影子,显然所谓的黑暗并不绝对,而是光线不好时,物体的光影亮度不同的结果。润成一边叫我看手机,一边看看周围。他低声和我说,有人在我们背后,这拍的是我们。
我数数图片上的黑影,惊出了一身冷汗,黑影的数量居然正好等于我们的人数加在场的人俑!更加叫我感觉意外的是,如果真的是拍的我们,那拍照者的位置就在我们身后不远处,而我们居然根本没有发觉!
我明知道就算是问对方,也未必能得到回答。哪怕有一天我知道了对方是谁,对方也不一定会亲自承认,可我还是发出了我的问题,你是谁
正面有突兀出现的女尸,后面有个不露面的拍照者,真是热闹。而抢过手机看到照片,又听到了我们交谈的墩子,慌乱中撞到了另外的一个人俑,随着外壳的碎裂,黑暗中传来了咯咯吱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