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她家缺钱看病，我这才收她的钱。年轻人，来坐下喝口茶，慢慢说，反正早上的生意也做得快差不多了。”老人倒了杯热茶，示意唐胤先坐下，别着急。
秀秀本来就攒那么一点小钱，可他还偏偏收了人家秀秀的钱，这还能叫帮人吗？这他娘的是哪门子名堂啊？唐胤闷声坐回了凳上，等待老人的解释。
“不知道从哪年开始，秀秀他爹的身体开始变得多病起来。记得三年前，秀秀头一回顶下他老爹那份倒马桶的差事。那时候有不少人都和你一样，又帮着她推车又请她吃饭。而且我们也不收她钱。可是，你不知道，这个倔强的孩子，一定要让我们收下她的钱，而把其他钱退回去。哎……”
老人的目光中蕴含着诸多的苦涩和无奈，那是一段令他颇为唏嘘的记忆。老人从没有见过如此倔强的女孩。女孩每天都会很准时的来摊位前吃东西，每一回总会多付三到五个铜板。就算你第二天还给她，她还是会在付账的时候偷偷加上，跑走。
但是，这并不是最头疼的地方！最头疼的是女孩每次还会把利息给人算上，按每一百文，每十天一文钱的利息标准。而且，每隔十天女孩会带着所拖欠的钱和利息，拿到面摊前重给一次。
没人能说得清他们当时是感动，还是怕麻烦，亦或为女孩的倔强所折服，总之从那一年以后就没人敢在女孩要结帐的时候，转收别人的钱。也没有人会在女孩累的喘不过气的时候，帮上一把。因为大家都明白好心帮她有可能会害她！
骄傲？倔强？似乎两者皆有。女孩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能力，她愿意接受别人的帮助。可她不愿意随便欠下别人的人情！！也许在别人看来那人情是多么的微不足道，甚至只是举手之劳，可在女孩的心里，那人情堪比天高！！！女孩清楚的明白，自己欠别人的人情，有可能这一辈子都还不起，所以她不愿意欠下他们人情！！！！
天下间最难还的莫过于人情债！除非你想做一个恶人，做一个伪君子，否则你永远都不可能忘记那些曾经给予过你帮助的人！
唐胤似乎想通了，又似乎没想通。整个人就好像寻到一样特别事物，结果被墙挡住了去路。越看不见墙后的东西，唐胤越想翻墙过去看个究竟。
向老人问明了女孩家的住处，唐胤便直奔城西河渚而去。
河渚有一半多的面积全是水，其中最有名的是芦苇。一到了芦苇花开的季节，白茫茫的一片，刹是好看。而今是冬天，不是秋天，唐胤看到的只有一大片早已枯萎的芦苇。
河渚最偏僻的一个小池塘边，有一间小小的破落泥瓦房，屋顶上破了一个脸盆那么大洞，墙壁年久失修，外墙剥落的十分严重。孤伶伶的小屋迎着北风，独立在池塘边，好似周秀秀般倔强。
屋里不单很小，就连东西也很少。里面只有一个炕，一个灶，一个桌子，两条凳子，一个箱子。箱子、桌子和凳子看起来比较粗糙，木料和手工都比较差，估摸着是周发财自己做的。
此刻，周发财正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身上盖了条洗得发白且打满补丁的被子。周发财除了咳嗽的时候，胸部偶有起伏，几乎不见任何动静。不似别的病人不是叫痛不停，就是要人拿这拿那。
而周秀秀静静地坐在凳子上，手里拿着针线，正一针一针的纳着鞋底，动作十分娴熟。桌子上尚摊放着十数双未曾纳过的鞋底。
初见到小屋，唐胤从外形上判断，估摸着里面的面积也就三、四坪大小。有点难以想象，大冬天里，他们两父女竟然能如此安逸地呆在那么狭小、那么破败的房子里。
正门的门板上钉了许多木条，就像是打满补丁的衣服。
竟会有如此房门？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唐胤苦笑着摇摇头，伸手敲响了房门。
“谁呀？”话音刚落下，门就已“嘎吱”一声打开。
“呓，七哥怎么是你？来，来，外面冷，还请屋里坐。”见到唐胤，秀秀忙将他迎进去。
“秀……儿，谁，谁呀？”周发财的声音有点生硬，似乎说话有点困难。
“是七哥，就是今天早上帮我推车的哥哥。”秀秀转过头解释道。
“哦……你，你招，招呼她吧。我，累。”周发财喘气喘的有点厉害。
“嗯。爹，你好好休息。七哥，我会招呼啦。”秀秀甜甜笑道。
趁着两父女说话的间隙，唐胤走进屋，好好将这个小屋打量了一番。说实话，那屋里屋外的温度相差无几，与传说中“暖和”二字无缘。
“七哥，你看什么呢？”秀秀眨着水灵灵的眼睛，不解地望着唐胤。
“秀秀，你……要不要去酒楼做伙计？月银五两，如何？”唐胤本想说“你是不是一直住这个地方”，转念觉得那是句废话，于是将刚出口的话改了过来。
“七哥，你就别逗我了。有哪家酒楼会出那么高的银子，再说了酒楼里的伙计都是男的，哪有女孩子抛头露面做伙计的。”秀秀微笑着摇了摇头。
这个年代的女子，除非是老板娘兼职，要不然怎么可能会抛头露面做一个伙计呢。如果真要说有，那也只有一个地方——红楼，俗称窑子、妓院。
“那你想不想做呢？月银五两。”
“那要比我纳鞋底赚的钱多多了，怎么会不想呢。不过，哪有酒楼会出那么多银子请伙计，除非是七哥你自己家开的。你让我一过去拿那么多，不太好吧……”秀秀没有直接拒绝，只是觉得自己的劳力应该与其他人一样甚至要少一点，而不是搞什么特殊化。
“秀秀，你猜的没错，那家店确实是我开的。不过呢，不是酒楼是茶坊。叫水晶茶坊！还有里面每一个新来的伙计都是五两月银，如果表现好，还另外会有奖励。”唐胤微笑着道。
听到“水晶茶坊”四字，秀秀已经掩起了嘴巴，呆呆地望着唐胤，说不出话来。
“不愿意吗？”唐胤继续问道。
“不。秀秀很愿意，非常愿意。可是，不知道七哥，你为什么要找上我呢？”秀秀静静地凝视着唐胤的眼睛，期望从那里面能找到蛛丝马迹。
（今天一直忙着琐事，晚上才有空写字。没想到又耽搁到2点。真是汗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