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虽然说得荒诞,但也并不全是信口胡言,据老蔡探听的消息,董卓迁都有两大原因,一是为十八路诸侯所迫,洛阳城守不住;二是董卓听信谋士之言,认为洛阳王城气数已尽。
有了这两大因素,迁都就成了必然之举,所以才这么着急忙慌地驱赶老百姓。
数以万计的老百姓被驱赶到城外,大家看着城里的通天大火,都在暗地里问候董卓的老娘,不过骂归骂,却也无可奈何。
如今姓董的权势熏天,炙手可热,不是小老百姓能惹得起的。
大家正聚在城门口围观侃谈,顺便问候董卓家的亲戚,突然一队官兵从城里冲了出来,众人见状,立刻作鸟兽散,各自回去收拾自家那点可怜家当,预备着上路西迁。
董卓因临时起意产生的这个荒缪想法,对洛阳的老百姓来说是一场灭顶之灾。
在西凉大军的野蛮驱赶下,全城百姓被迫走上迁徙之路。一时间,洛阳通往长安的路上行人塞道,人畜相踏,哀嚎之声不绝。
为了防止有人逃跑,董卓下令将迁徙人群编成若干方队,每个方队后面跟着一队西凉兵压阵,一旦发现有人逃离,立刻予以格杀。
在西凉军的裹挟下,这些人艰难地向长安跋涉,但在迁徙的过程中人员的死亡率却高得吓人,超过一半以上的人死在了路上,而未能到达长安,这其中以妇孺和老人居多。
富贵人家衣轻裘、坐车马,虽说不如往日逍遥,但也有仆从相随,并不缺吃少穿,所以能挨过这场长途之旅。
普通人家则要艰难得多,他们只能靠一双脚赶路,拖家带口,还要背着自己那点可怜的家当,饥寒交迫,能活着到达目的地已属不易。
最倒霉的是那些老弱病残孕,十有八九都会死在路上,根本不可能活着见到长安的日头。
除此之外,西凉军又杀了一大批。
有因抢掠而被杀的,有因逃跑而被杀的,有因被人看不惯而被杀的,有因寻仇报复而被杀的。
在这个混乱的年代,杀人未必就是图财,也可能只是图一乐。
老蔡说,牧天下者不以百姓为惜。
刁小蝉听了深以为然,在这些争夺天下的军阀们眼里,老百姓就如同他们的私人财物,可以抢可以夺,可以馈赠可以交易,却唯独不能有个人意志,只能被拴在土地上任劳任怨,像羔羊一样任人宰割。
混乱对弱者而言是致命的,对强者而言却是快意的。
战争破坏了朝廷的秩序,致使执法成了一句空谈。犯罪的成本几乎为零,自然而然助长了人心中的恶。
那些平时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人,此刻也摇身一变成了虎狼,虽然他们弱小,但总有人比他们更加弱小。
强者欺负弱小,弱小者欺负更弱小的,在弱肉强食丛林法则的支配下,一条等级森严的食物链很快形成了。
盘踞在这条食物链顶端的是董卓的西凉兵,老百姓在他们眼里简直就是两脚羊,能盘剥的就盘剥,不能盘剥的就抢夺,遇到反抗的就杀掉。
人是神与兽的合体,神性与兽性共存。而神性更多的依赖规则驱动,一旦规则失灵,兽性就会成了人性的主宰,杀戮之端也就自动开启了。
混乱导致野蛮,人也就退化到了无规则时代。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只有你足够强大,可以随便杀人,也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不巧的是刁小蝉他们刚好得罪了一些人,这些人还是盘踞在这条食物链顶端的西凉兵。
那些当兵的因为搜查曹操,在刁府吃了瘪,虽然当时碍着刁小蝉的身份没有发作,但这个梁子却是结下了,少不得要趁这个机会寻他们的晦气。
刁小蝉原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那么多迁徙的人混在一起,他们怎么就能找到自己,但却远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刁府的马车刚一出城,他们就被人盯上了。
这些人冲锋打仗不行,整人的能耐却是一流,每天都有许多无辜的老百姓死在他们的淫威之下。
他们刻意关注刁家的一举一动,也并不全是为了报复,而是为了抢掠钱财。
刁家高门大宅,是他们垂涎已久的肥肉,如今得着机会发笔小财,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刁小蝉那辆马车是先前何咸所赠,是将军府的官车,显得比较华贵。那些人武断地认为,车里肯定装着数量可观的财富。
在这个为了一个馒头就可以杀人的年代,这足以成为他们铤而走险不惜冒犯公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