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我很想你
只听得陈冬梅张嘴说：她把自己卖了个好价钱。
杨菁和陈兆兆一起愣住。看了对方两眼，都觉得自己听错了。
看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怎么……怎么就到了卖身的地步。
是听说过她们家里情况不是很好，前一段时间陈冬梅着急凑钱，好像家里出了急事。可后来又没动静，又穿金戴银的，她们只以为家里情况已经好了。
只听她幽幽说：“我知道她们在我背后说什么，可是、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我爹给人看病，喝酒误事，开错了药，活生生把一个男孩子给弄残了。人家找上门来，把医馆砸了不说，还把他打了半死，躺在家里天天断不了药。现在家里所有的钱都赔给了人家，我爹看病也要钱。家里还有弟妹，平时就靠父亲开的医馆为生。这一砸也把我们的生路也断了。我妹妹已经被卖到地主家做了小了。”
她们两人的家境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都是没有吃过苦的。听她说的这样惨，心情都沉重起来。
陈兆兆年幼时家境也有些拮据，但远没有到卖儿卖女的地步。何况近年来情况已与往年不同，加上风调雨顺连年丰收，鲜有不足。杨菁之前也听过类似的事情，可从未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边。看陈冬梅一副柔弱模样，竟然要吃这样的苦。也忍不住为她的命运多舛感到不公。
望着虚空的远处，她找不到焦点。一字一顿，把自己要从悲情中抽离出来，空洞的诉说着自己的故事。
“你们信命吗？人啊，真是扛不过命的，注定怎样就是怎样。地藏王曾救其母于饿鬼之苦，说的什么：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我已在地狱了啊～～”长长的叹息声，一个符号，命运终结。
杨菁知道陈冬梅的声音一向很好听，能把所有的歌儿都唱的婉转动听。而现在，这曾经让杨菁羡慕不已的声音现在听来只觉得遍体生寒，隐隐不祥。陈冬梅从来都是细声慢语的，她从没有一次说过今天这么多的话。
陈兆兆听她说的越来越悲凉，有些坐不住，她早想到能被逼得出卖自己的事情，必然很惨。好在她现在有了靠山不是？
“《楞严经》早说了，佛无大小，你不要信那些说教了。好在你现在过的不错啊！你……你怎么认识东方先生的啊？”
秦三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本拳谱，兴冲冲拿来给卢南义看，说到兴起忍不住动起手来，屋里被他们弄得人仰马翻。被班长拿着扫帚赶了出来，又在屋外顶着太阳运动了半天。秋老虎热度不减，两人大汗淋漓，又去冲了一个冷水澡。嚼着从司务员那里顺来的一根黄瓜，边咬边走回宿舍。
想想自他卢大少爷进了军营，凭着早年打下的基本功和余家的关系，日子过的到也不觉得有多累。自上次被罚和秦三的关系也日渐亲厚。就是余大夫人和如夫人也不时轮番托人来送点儿吃穿，嘘寒问暖，让旁人看了好不眼红。
有一次，秦三竟然发现送来的还有雪花膏时，啧啧称奇，“不愧是余家啊，你说我妈怎么就知道给我买一些吃的喝的，你看你这里都能开杂货铺了。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给我吧！”他也不客气，捡了几样点心揣进怀里。
即便惹来诸多羡慕，可他卢大少爷也很不痛快。又到了发信的时候，等到最后还是没有他的信。他至今已经给杨菁写了无数封信，除了开始几乎一个月才回一封，已经好久都没有消息了。看着别人兴奋的读着家信，眼里还是流露出了一丝羡慕。
秦三看他一脸的落寞，同情的看着他问：“还没有你的？”
他倒是知道卢南义和一个女校学生往来频繁，看他笔耕不辍可又没有回信，他就知道，这小子肯定是一头热了。
卢南义哼哼两声，含糊道：“……她最近忙……”
秦三“哦”了一声，他明白的，男人嘛，被人拒绝总是不大好意思的。
卢南义看他自作聪明的也懒得解释，军里假少，他也不敢破例。可怜的几天也就刚够到余家打个来回。隔三差五的给杨菁写了信去，都是石沉大海，不然就是有了回信也是轻飘飘的，没什么内容。有心去看看她又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只能窝在这里的揣测各种原因。真想冲过去好好问问她。
歇了半天，还想去作训场再消耗一下多余的精力，正走到门口就有人拦住他，说门卫那边有电话找，警务员在电话里的语气依旧平铺直叙：“有一位杨小姐来找，是否放行？”
卢南义心里乐得眉毛都飞了起来。赶紧说：“快让她进来。”
秦三匆匆躲在门帘后面，贼兮兮的挤着从门缝里看着杨菁缓步向营区走来。
众人见状也叠在他身后，热烈的讨论：“谁呀谁呀？”
“这是谁家的？”
“小脸挺白的啊，……”
“嗯嗯，小腰也挺细的……”
这帮吃素的，不知道多久没见过女人了，看看这八婆一样嘴脸唧唧喳喳说个不停。卢南义心里有丝窃喜。
听他们说的越来越不像话，方才出声喝止。“咳咳，嚷嚷什么，我家的啊，都少说两句。”
秦三还嫌不够乱，“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小南，真是你小女朋友啊？你不是被甩了吗？”
得，这个大嘴巴。
“谁被甩了？闭嘴！”
他在信里唠叨了好久，心想自己没法过去看她，就让她过来看自己。说了许久，都要放弃了，没想到她还来了。
那边厢杨菁满脸通红接受各方打量目光，僵直着身子强做镇定。她小心的打量这座有些神秘色彩的军营。这是部队的大后方，数十排军营整齐排列。
因为主要的做训场地在另一个方向，这里只有一个小的操场。
她刚刚经过复杂盘查才被允许从小门进来，这会儿突然大门大开，一群刚训练完的大兵喊着口号走来，边走还边回头看着这个女孩子。
杨菁穿着一身普通的立领短旗袍，天青色上衣靛蓝色长裙。一把妹妹头，留海齐齐盖在眉毛上。露出一张精致小脸，倔强的瞪着不规矩的眼睛。
有人冲她吹了一声口哨，引来阵阵哄笑。
杨菁想跑了。
卢南义像是刚才发现她，满脸欣喜跑了过来：“菁菁，你怎么过来了？”
杨菁黑着脸，嘟着嘴把手里的陶罐塞给他：“喏，你要的鸡汤。一个大男人，非要给自己补补，又不是做月子。”
吹过上面的那层油，竟然还在冒着热气。
“嘿嘿，哪里买的啊？”
“……我做的。”
想到小姨当时精彩的表情，脸又红了。看她露出的两只红彤彤的耳朵，卢南义很满足。
掂着跑回去倒在碗里，那香气让秦三那堆兄弟很是羡慕了一把。
“不错啊，挺有福的，人长得也俊，她那些同学还有没主的没？”
“没了，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等把空的陶罐给了杨菁，卢南义领着她到后面的水池边闲转。
一路上他都咧着嘴傻笑，看杨菁一截粉颈染上了粉红，突然说：“咸了，你该少放点盐。”
“呃？”
杨菁显然跟不上这跳跃思维，看他笑的灿烂，才想了想说，“哦，我忘了放几次盐了。”
她搞不清楚哪个流程出了错，分明记得姨父就是这样做给小姨喝的啊！
卢南义汗湿的大手定着她白嫩的脸颊，轻轻摩娑，低头在她脑门亲了一口，拉着她的手往前走，兴高采烈的说：“走，我带你去看看信上跟你说过的白杨林，现在已经看不到夏天的风光了，那会儿……”
他一连串的动作停也不停。杨菁晕了，呆呆的被他拉着往前走了好一截才反应过来，想要挣开却被紧紧拉住，卢南义看着她笑而不答，眼里莫名的热切突然让她觉得不能承受。
“你……”
“菁菁。”
卢南义不等她说完，继续牵着她慢慢向前走，“我刚来这里的时候真的觉得真难受。每天做不完的训练，跑不完的步，定点吃饭定点睡觉，看不到尽头……。”
他踩着脚下的一块儿石头踢来踢去的。
“有一次一个胖子走路撞了我一下，我抓着他就把他狠揍一顿……我们两个都受了处分，他叫秦三，以后我给你介绍。呵呵，真有意思，你知道吗？我们现在成好朋友了，是不是很有趣？”
他立定仔细看着她，轻声道：“我很想你。”
杨菁看着他，他好像说了什么，她有些不明白。那双黑白分明的水晶眸子里此时溢满的是纯然的信任。
“我不想再等下去了，我喜欢你。要和你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