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叹倏地移到金环真旁,探手挽着她的小蛮腰,还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怪笑道:“妹子怎么说,哥哥我自然和你共进同退,比翼齐眉啊!”
金环真在他揽抱下花枝乱颤的笑道:“当然是和你同生却…不共死哩!”当她说到“不共死”时,语调转促,一肘重撞在周老叹胁下去。
周老叹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嘶,整个人抛飞开去,滚往一撮草丛去。
同一时间破风声起,丁九重从亭内疾退后遁,而尤鸟倦则箭矢般往他追去,两个人迅速没入亭后依峭壁而生的密林去。
金环真悠悠地来到俯伏不动的周老叹旁,娇叹道:“周小弟你确是没有丝毫长进,二十年这么久仍不知亲夫怎及奸夫好的道理。念在一场夫妻的情份,就多赠你一脚吧!”
“砰!”
周老叹应脚滚动,直至撞上陆羽藏身的大树脚根处,才停下来。
金环真径自上山,没有回头。
陆羽并没有立即跟去。
片刻后本该死得极透的周老叹,竟从地上若无其事的弹起来怪笑道:“不长进的只会是他,今趟还不中计。”言罢得意的怪笑着去了。
陆羽这才冷冷一笑,跟了上去。
登庙的山路渐渐开阔,在斜阳夕照下,一弯山溪在密密层层、挺拔粗壮的楠树林中蜿蜒而来,潺潺流动。最动人处是林木间有三条小巧又造型各异的小木桥,互为对衬,各倚一角,形成一个三角形的小桥组合空间,罩在通往寺庙的唯一林间通路处。
继续向前山路一转,前方赫然出现另一小亭,建于危崖边缘处,面对着山外广阔无尽的空间和落日雄壮的美景,教人胸襟怀抱从幽深扩展至似与宇宙并行不悖的境界。
剧烈的变化,令陆羽赞叹不已,欣赏片刻才,始收拾心情,继续登山。
山路斜斜深进山中,穿过另一座密林后,是近百级石阶,直指庙门。这座没有名字的古庙,依山座落在坡台之上,石阶已有被破毁损裂的情况,野草蔓生,显是被荒弃了一段日子,在黄昏的幽暗中多了份阴森的感觉。
拾级而上。洞开的庙门内里黑沉沉的,透出腐朽的气味。陆羽虽然最后才动手速度却远远超过了四人,第一个来到庙前,不过陆羽并没有踏进庙内,而是隐藏在一边向里面看去。
灯火倏亮起。
陆羽定神一看,只见一位长发垂腰的女子,正背对着他燃亮佛台上供奉菩萨的一盏油灯。佛像残破剥落,尘封网结,一片萧条冷寂的气氛。
此时的石青璇凝望灯芯上跳动的火苗,上半身似若熔进油灯色光里去,不但强调出她如云秀发的轻软柔贴,更使她有若刀削的香肩益显优美曼妙的线条。亭亭玉立的背影,便使人感到她秘不可测,秀逸出尘的奇异美丽。
夕阳的余晖终于消失在寺外远方地平的远处,佛台上的一点光亮成了这暗黑天地唯一的光明,映得石青璇更孤高超然,难以测度。
蝉唱虫鸣的声音,盈满庙外的空间,既充实又空灵,而杂乱中又隐含某一种难以描述的节奏,使本是死寂的荒庙黑夜充满生机。
月上中天,异音蓦地在庙外响起。初听时似是婴儿哭啼的声音,接着变成女子的惨呼哀号。石青璇却置若罔闻,依然是那么闲雅平静的姿态。
外面的魔音再起变化,从忽前忽后,左起右落,飘忽无定,变成集中在庙门外的广场,且愈趋高亢难听,变成鬼啾魅号,若定力稍逊者,不捂耳发抖才怪。那就似忽然到达修罗地府,成千上万的惨死鬼,正来向你索命,魅影幢幢,杀机暗蕴。
这时石青璇幽幽轻叹,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枝竹箫,放到唇边,一丝清音,似在地平的远处缓缓升起,然后保留在那遥不可触的距离,充满生机地跃动,无论鬼啾声变得如何扭曲可怖,刺耳凌厉,铺天盖地,彷似能把任何人淹没窒息的惊涛骇浪。可是石青璇奏出的音符,却像一叶永不会沉没的小扁舟,有时虽被如墙巨浪冲抛,但最后总能安然徜徉。
陆羽忍不住迷醉在石青璇动人的箫音里。
似是平凡的音韵,却是无比的动人,没有丝毫做作地温柔的挖掘和抚慰着每个人内心深藏的痛苦,不受时空和感情的区限。
每个音符,都像积蓄着某种奇诡的感人力量,令你难以抗逆,更难作壁上观。陆羽完全浑忘了她吹奏的技巧,至乎音韵组成的章句;而只着力在每一个从竹管的震汤发出来的鸣响。
这是从未有过的出奇感觉,陆羽忍不住幻想如果石青璇吹箫,尚秀芳歌舞,那该是何等美妙的情景。
箫音愈来愈灵动迅快,彷佛一口气带你狂哈十万八千里;音色变幻万千,错落有致,音韵更不住增强扩阔,充盈着无以名之的持续内聚力、张力和感染力。啾啾鬼声却不住消退,直至彻底沉寂下来,只余仍是温柔地充盈于天地令人耳不暇给的箫音。
箫音忽止。
石青璇淡淡道:“贵客既临,何不入庙一晤,碧秀心之女石青璇在此恭候四位前辈法驾。”
风声疾至。灯火倏灭。接着是怪异尖锐的呼啸声和劲气交锋的连串骤响,不绝如闷雷迸发。然后所有交手的声音像骤然发生时那么突兀的消敛。
灯火再度亮起。
石青璇仍面佛而立,美目落在偌大佛殿空间唯一的一点火光上,蒙蒙红光彷佛与她融合为不可分割的整体。
另一边近门处是“媚娘子”金环真,此时披头散发,脸色苍白,显是在适才交手时吃了暗亏。
石青璇柔声道:“适才金宗主已被我箫音所伤,仍要逞强出手,实在太不自量力。走吧!迟恐不及。”
尤鸟倦那把可令任何人终身难忘,似刀刮瓷盘般听得人浑身不舒服的声音,慢条斯理地在庙外响起道:“还以为你这丫头尽得碧秀心的真传,且聪明绝顶,原来只是个蠢丫头,竟不知这世上有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千古至理名言,这**只是派来摸你底细的先头部队,现在你有多少斤两,已尽在本人计算中。”
石青璇仍是神态闲雅,从容自若道:“想不到二十年前名列邪门八大高手之一的倒行逆施尤鸟倦是如此胆小和浅薄之徒,只徒逞口舌之快,却无胆登堂入室。”
“轰隆”!
庙顶破开一个大洞,随着木碎瓦屑,尤鸟倦从天而降,落在金环真和石青璇间的位置,利如鹰隼的目光直射石青璇。
同时阴恻恻的笑声从门外远处传过来道:“好笑啊好笑!尤鸟儿不如易名作惊弓之鸟,因为你的小胆儿早在二十年前给宋缺吓破了”赫然是丁九重充满嘲弄的声音。
金环真色变道:“尤老大你今天是怎么搅的,区区一个丁大帝都收拾不了?”
石青璇仍是背着各人没有丝毫动静,彷似背后发生的事,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头顶帝冕的丁九重出现大门处,脸无表情地盯着石青璇,淡淡道:“外敌当前,我们是否应先解决敌人,才轮到算自家人的恩怨?”
石青璇终于别转娇躯,面向诸人。
几人得睹她庐山真貌后,都暗叫可惜。本应是完美无瑕的美丽,却给一个高隆得不合比例兼有恶节骨的鼻子无情地破坏,令人有不忍卒睹的惆怅!若能去掉此丑鼻,其他任何一个部分都可与师妃暄那级数的美女相媲美,尤其是耶对乌油油明亮如宝石的眸子,更有种像永恒般神秘而令人倾倒的风采;但这一切都被可恶的鼻子恶意干扰,难怪她羞于以正面示人。
陆羽忍不住心中暗笑,石青璇果然如原著一般弄了个假鼻子糊弄人。
尤鸟倦、丁九重、金环真三人的凌厉目光一瞥后,从她的容颜移往她修长纤美的玉掌托着的一个金黄闪闪的小晶球上。
三人同时巨震。
接着尤鸟倦、丁九重、金环真同时抢前,要往石青璇扑去,石青璇纤手一扬,金晶球脱手射出,穿过瓦顶的破洞,到了庙顶上空。这时屋顶处一个人影迅速的抢了上去,正是埋伏一旁的周老叹。
“周老叹!”
尤鸟倦见此脸色一变大骂道:“金环真你居然敢骗我!”但此时正是夺拿邪帝舍利的关键时候,由不得多做他想,快速的向着晶球抓去。
四人冲天而起,紧追晶球而去,交手的掌风拳劲,爆竹般响个不停。
石青璇微微一笑,接着绕往佛龛后方。石青璇推开设在佛龛后的一道活壁,手上同时多出一盏燃亮的风灯,照出一道深进地下的石阶。石青璇提着风灯,似若在黑暗的地道中充满活力的精灵,在前方迅疾腾挪闪跃,左弯右曲,不住下降。陆羽也无声无息的跟了上去。
百多级石阶转眼尽于脚下,石青璇在一个明显经由人手开凿出来的圆洞停下来。
陆羽此时尚有闲暇向四周打理,灯光掩映下,洞口两旁竟凿有字样,左边是“灵秀自天成”,右边是“神工开洞府”不由好笑,这鬼地洞还起个这么文雅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