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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起点

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着,我因为工作原因,平时身上的电子设备大多都是免打扰的模式,只有极少数人才能在这个时候联络到我——而且急成这样一般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是欧薇安,我没有任何犹豫的接通了联络。

这种时候她本不应来打扰我的,既然接到了这份联络,也就是说有着就算冒着干扰我工作的风险也要通知我的事情吧,我有种不安的感觉。

“有什么事吗?”

“我知道这很唐突……贡德死了。”

贡德,那是我的直系下属之一,这个消息让我感到很意外,贡德是少有的那种浑身上下都是保命技能和苟活能力的执行官,直觉也不错……这才几天没见到他怎么就死了呢。

既然都已经通知到我这里了,这份信息应该已经得到了证实吧。

“凶手的名字查出来了吗?”

“灵级神使,阅心者·瑞德尔。”欧薇安第一时间就给出了答案,那是一个有能力秒杀贡德的家伙。

与灵交手的任务本不该交给贡德的,也就是说遇上了突发情况吧。

“他们怎么碰上的?”

“人偶师接到了Witch的联络,对方说要交还时帝之骸,人偶师让贡德去接货了……GG,冒昧借用了你的下属这件事我很抱歉。”欧薇安的回答出乎意料的简洁明了。

时帝之骸……真是令人怀念的名字,光是这个名词就足以证明这起事件牵扯到整个墨什里卡,我也集中起了精神与欧薇安对话。

这种事不通知我很正常,反正通知了我也只是知道了而已,为了以防泄密还不如直接通知结果,但过程中的疑点还是太多了。

“……这就是全过程?”

“嗯。”

“人偶师就这么信了?”

“我们都没信,但没有证据能指出他们是联合起来的,而且事情很诡异……就现状来说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欧薇安的想法跟我在可疑性上重合了。

“比如?”

“如果他们的目标是灵,以瑞德尔的实力如果是人偶师或者莲过去就真的把阅心者反杀了,剩下的神使到底在干什么,以至于这种行动都只让阅心者一个人来?如果目标不是灵,为什么派出这种天花板级别的战斗力?为什么非要是时帝之骸?”

“最后那个是什么意思?”

“这种东西他们拿着没实际意义,Witch肯交出这东西就证明它对Witch已经没有价值了,就好像人家削下来的苹果皮。”

这比喻对时帝来说太失礼了……不过我没有在意这种细节。

比起那个,贡德的死亡更让我觉得很痛心……我记得他还有个十几岁的儿子。

执行官的死亡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墨什里卡每天都有执行官死在工作岗位上,事到如今我已经不会对这种事情感到惊讶了。

现在和我对话的欧薇安也好,人偶师他们也好,我也是一样,都是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的家伙。

我只是……有点难过而已。

大概是对我太久没说话感到了不安吧,欧薇安试着安慰我:“想哭的话我挂掉联络待会儿打过来。”

不会哭的啊!那家伙对我的误解也太深了点。

“没关系,贡德能死得其所就够了。”

“不觉得遗憾吗?”

“他可以选择不去的,既然人偶师没有强迫他,那我又能说什么呢。”

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我,当时如果他不答应的话人偶师就真要强迫了,只是他比较识时务而已。

想来贡德也挺蠢的,这是一种再常见不过的错觉:这个地方虽然看起来很危险但一定没人蹲我,然后GG。更别说那是中立的港口,要论危险系数不知道比人类领土内高出多少倍了。

“那就这样吧,我阻止了去清理现场的后勤小组。”

“为什么?”

“那可是被灵袭击过的中立地带,普通人去了就不用回来了,我需要你和莲明天去马隆尔清理现场。”

“我和莲?就这点小事?”我有点迷茫,什么时候灵变成干后勤工作的了。

“我在人偶师那里获得了许可,决定废弃马隆尔了。”欧薇安很冷静的解释道:“综合这次的时间和历史考虑的话,中立地带对我们的利益远高于麻烦,反正现在我们也不可能发动战争,不会需要前线港口的支援了,但在最后,我希望你们能去一趟看看,那之后墨什里卡就不会再管那里了。”

欧薇安说的话很有道理,但总感觉这只是毫无意义的行为,那里能留下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呢?时帝之骸绝对被对方拿走了,剩下的就只有港口中没来得及带走的货物和遗留下来的东西而已,完全没有让我们去冒险取回的价值。

马隆尔原本就不是人类的领地,现在更是完全失去了控制,我对欧薇安的这个决策稍微有些看不明白。

“你觉得那里有什么?”

“保守估计会有阅心者。”

这么保守的吗。

光从战力看来的话阅心者在灵之中并不是非常强的那种,差不多跟他六四开吧,不过真要打起来还是先出手的那一方有优势。

和平的日子……就这么到头了?莫名其妙的?!

我也不是什么年轻人了,当然懂得接受现实,但我工作时间突然打个电话过来说这些我也很困扰的啊。

“最可怕的结果是?”

“其实幽魂和神使联手想灭了我们,明天你们出门被四辅圣杯当场打爆,墨什里卡总部被Witch单刷,一日之间大军涌入人类境内所到之处一个不留,12个小时内人类灭亡。”

……感觉像什么恶趣味的灾难片。

可事实就是这样,如果对方真的愿意这么做的话他们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唯一的翻盘点在于欧薇安做出什么神指挥,不过那个翻盘点估计会被视为最高等级的威胁被Witch直接秒掉。

没错,现在没有时帝在的人类根本没有大规模作战的能力,什么军队啊,集结执行官啊,主场作战什么的都是一触即碎的花瓶,说得好听打起来毫无意义,缺少了最主要的因素打起来胜率就是十零开。

欧薇安在这种问题上倒是很坦诚,现实就是这样的。

“你觉得我应该去吗?”

“不该,太危险了,但这是正确的选择,剩下的由你决定了。”欧薇安很轻松的把决定权交到了我手里,我作为灵有着可以选择是否接受任务的权利,就连人偶师也无法勉强——即使如此她还是很公正的告诉了我风险系数,我对这一点感激不尽。

但那些和这份感激是两码事,我组织着语言预测着与阅心者交战可能会迎接的未来。

“……又要,开始战争了吗?”

“我不知道……”欧薇安沉默了几秒:“知道了也拦不住。”

“会死很多人吗?”

“如果我们阻止这一切就不会。”

“为什么我的一个部下被蹲死了我们就这么神经兮兮的?万一阅心者闲着无聊才去杀贡德怎么办?”我突然醒悟过来,现在好像也没发生什么值得如此警惕的事情吧。

“我没神经兮兮的,你会这么想只是因为这件事跟时帝之骸和Witch有关而已。”

大概吧。

Witch……那个识别名给我的压力或许真的太大了,多年前与她交手所留下的记忆,如今还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清晰。

“明天我大概什么时候出发?”

“……我有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请讲。”

“假如,我是说假如你会死,你是想吃饱了饭上路还是怎么说?”

就因为你这副语气我才神经兮兮的!

抛开生还的可能性不说,以死为前提条件考虑的话,我就不该去那里。

现在告诉欧薇安:我放弃了,不去。当然也是可行的。

但我不能那么做,真要按欧薇安说的那么严重,其实不管去不去都是一样的,到时候爆发战争他们还是会找到我,苟一段时间也没什么意义,以Player和先知的能力想把我找出来太容易了,逃到天涯海角也只是多活几天的区别而已,现在必须直面问题。

而且……这毫无疑问是正确的。

“我明天下午去吧……不用替我准备工作餐。”

“好的,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早上来报道。”

“……欧薇安。”

“嗯?”

“我相信你,也相信我们正在做正确的事,为此无论任何任务都在所不辞,死了也是没办法的事……但我不想死,为此我有唯一的一个请求。”

其实我只是说些好听的话而已,如果能不留痕迹的把这件事混过去的话弱智才去跟阅心者战斗啊。

“我在听。”

也许和平的时代就要结束了吧?虽然太突兀了,但我的内心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平静。

时帝已经不在了,我所能依靠的灵变成了人偶师和欧薇安,即使如此也要继续战斗。

我坚信我在做正确的事,倘若能活着这次的时帝之骸事件能成功解决就再好不过了。

“大佬罩我。”

次日8:40,七名人族灵除了时帝处于沉睡状态之外全部存活。

人偶师正在处理公务。

行者·莲仍然在睡觉。

剑圣·莱米娅坐在路边的一家咖啡厅中,捧着冒蒸汽的热拿铁。

炎姬·莎宫在为洸做早餐。

时帝·熵仍然被封印在时帝之骸中沉睡,尚未被唤醒。

γ发呆ING。

愚者·欧薇安仍在睡觉。

八封距离死亡大约还有7时。

我靠着从墨什里卡的资料库中找到的地址找到了这里,是个普通星球上的居民楼,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我的目的地就是这里了。

他应该在家吧……抱着这样的希望,我敲了敲眼前的门。

“shei?”

这个声音听起来感觉沙哑而憔悴,像个一日之间老去五十岁的牧童。

也许这一切对于大多数人,都太沉重了。

“贡德的直系上司……就这么简单吧,可以让我进去吗?”

他犹豫了一会儿,开了门。

大概是贡德对他的保护手段吧,那个瞬间我起码感到十多套防御系统的解除,心里轻轻哀叹着,我走了进去。

真的可以说是很普通的屋子了,我脱下鞋子,把从总部带来的几个箱子放下之后根据欧薇安的指示把最后的遗物放在餐桌上——老实说我觉得这东西给他其实不太好,最后走向唯一一个有呼吸声的房间。

我打开了面前的门。

门内是普通到就算说是宾馆客房都不为过的人类卧室,窗帘被全部拉上的此刻,房间内就如同午夜一样的阴暗。

在这样的房间中,一名少年靠坐在书桌边,蜷缩起身体,将头埋在膝盖里。

他察觉到我的到来,曲起膝盖想要站起来,却差点跌倒,半弯着膝盖,很滑稽的慢慢站起来,那是保持一个姿势很久很久的表现,他睁开有点红的眼睛看着我,我不知道他是一直清醒着还是睡了太久。

“你好,渚。”

“Ni……咳,你……好。”

这时听到的声音比一开始好了一点,我走到一边倒了杯冷水给他:“先喝点水吧。”

他很僵硬的点了点头,虽然手好像还有点发抖,但反正我在场不会摔了杯子,所以我很放心的把杯子给了他。

他好像刚从几百年的长眠中醒来一样的小口喝着水,眼睛很呆滞的看着前方,像个吃错药的神经病人。

我对他这个状态并不奇怪,倒不如说,这种情况的人我已经见得多了。

也许太多了。

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人就会变得空虚,更严重的话,人就会变得空洞。

这孩子现在就很空洞,他大概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吃饭喝水睡觉,也没有动过吧?也许我昨天就该来找他才对。

我只是告诉他我是贡德的直系上司这件事他就毫无防备的放我进来,万一我是强盗之类的人呢?他已经连那种防备心都没有了,如果继续恶化的话甚至可能造成心智的残缺。

“要吃点东西吗?”

“……不用了。”

他肯定需要吃点东西,但我不想也不能强迫他,也没办法让他有点食欲。

他是不会挑起话头的吧?大家就这么沉默下去也不是办法,我这么考虑着。

“关于贡德的事情,我想和你谈谈。”

“不用再说了,有什么事吗……哦,你们还要送遗物来着,放在客厅吧。”

“我已经那么做了。”

“谢谢,那就请回吧。”

“我有些事想跟你说。”虽然遗物已经送到这里来,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但我还是很强硬的不肯回去,光靠蛮力这个旧人类是无法驱逐我的,而他也没有这么做的打算,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说吧。”

“……我是贡德的上司,八封,一位灵。”

首先,我表明了我的身份,对彼此之间身份与名字的了解是敞开心扉的第一前提,这是书上说的。

“灵……灵?”

像是梦呓一样的,渚把那个字又念了两遍,像是刚刚发觉我在这里一样抬起头来,第一次直视着我,又一次的确认道。

“灵?”

“嗯,这是我被墨什里卡评定的等级。”我并不意外他的反应,只是为了让他安下心来的回答了他。

“我父亲的上司?”

“是的。”

渚终于恢复了些许人性,没那么像个机器人的眼睛动了动:“我父亲死去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啊啊,怎么又是这个问题……我已经有些听得厌烦了。

这是时常有的事,那些死者的家属经常会问类似于这种问题:你不是他的上司吗?为什么没有保护好他?

在旁观者看来应该是很不讲道理的谴责吧?毕竟我什么罪过也没有,但我能理解这种类似于迁怒的行为,这些死者的家属也很难过的,当然要谅解他们了,于是我很有耐心的向渚解释了这一切。

“我当时在外执行任务,贡德执行的任务是跳过了战略部的步骤由人偶师直接下达命令的,直到贡德死后几个小时我才得到消息,在此之前我完全不知情。”

我向他陈述道,我可以发誓所说的一切中没有任何虚言。

“人偶师……为什么……不,对不起。”他像是刚刚醒来的人那样说着,我看着这一切,一眼不发。

“失礼了,那个,你还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可以开灯吗?这对你应该会有帮助。”

渚没有回答我直接开了灯,那一瞬间他闭上了眼睛,数秒后才睁开,这是旧人类的眼睛为了适应光线的变化而做的行为。

他的眼睛已经有很大一部分变成了红色,果然是一天一夜没有睡觉吧,我虽然心疼,但毕竟没有治疗过度疲劳的能力,也没有带来什么药物。

“嗯……贡德的事情,我很遗憾。”

“这句话我听得够多了,不过,谢谢。”

“杀死他的人,虽然因为墨什里卡的规则我不能告诉你他的名字,但我发誓我一定会为他讨回应有的公道。”

面对那脆弱且无法挽回任何事的安慰,渚干巴巴的笑了笑。

“公道?墨什里卡在和我……说公道?……不过还是谢谢了。”

“……对不起。”

我知道他没有相信我的话,不过这就够了吧,我现在这个立场,没有向他谈公道的资格。

墨什里卡使得他失去了父亲,那我作为贡德的上司还有什么资格,有什么立场告诉他我们会讨回公道呢?所有的一切都太迟了,我也只不过是一介残存的生者,所谓的讨回公道,也许真的只是对人的一种安慰吧,渚没有相信这一切,我又能找到什么理由怪他呢?

我所能做的只有作为墨什里卡给出一些承诺,告诉他他有必要知道的那些事,除此之外我就没什么能帮上他的地方了。

“今天,我也许就会在马隆尔港口遇见杀死贡德的人了。”

“是吗?你会制裁他吗?你们会制裁他吗?”

“我不能向你保证我会杀死对方,也难以保证其他的任何事情,这件事上也许墨什里卡将会毫无作为,这些,很遗憾,都是实话,对不起。”

我不能骗他,我只能陈述事实,那些所谓的善意的,好听的谎言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事到如今我无论向他保证什么他都不会相信吧?我甚至连阅心者的名字都无法告诉他。

我能做的事情太有限了,但我还是想找一些我能做到的正确的事情,然后做到最好。

“但我相信,真正的正义一定是存在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为标准,也许你眼中的正确与公道,我们寻遍天涯海角也找不到,也做不到。”

“但贡德他,一定不想看到你这副样子。”

“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那是作为父亲的正义。”

“可他……已经看不到了啊。”

渚坐在书桌边,背对着我望着窗帘不知道在想什么,我也不愿意去感知他有没有哭。

这孩子很意外的比很多人都看得开呢,但那份成熟此刻变成了他的包袱。

“公道?正义?能让他回来吗?”

“……不能。”

“那就谢谢你的关心。”

渚把双手放在桌上交叠起来,把头埋在里面不让我看到正脸。

我帮不了他。

也许真的只能等他从这一切中走出来吧,就算阅心者真的被我杀掉也改变不了什么,没有任何能让贡德复活的手段,也不可能让时光倒流。

毫无理由的,我问了个奇怪且无意义的问题。

“如果我能将那个人抓来放在你的眼前任你宰割,你想怎么做?”

他沉默了很久:“我做什么就能让父亲回来吗?”

“大概是做不到的吧。”

“那就让他走。”

“……为什么……不,我还是不问了,我该走了。”

就这么追究下去未免太残酷了些,就这样吧,接下来就看渚自己的了,我帮不了他。

这其实是个很伟大的选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八封先生。”

“嗯。”

那个男孩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奇怪。

“虽然不是我该插嘴的事情,少杀点人吧。”

“……我知道。”

渚慢慢的从座位上坐起来,擦了擦眼睛。

肚子已经很饿了,一直像个傻瓜一样坐在那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走到了客厅,愣了一下,立刻明白那几个箱子是贡德的遗物。

他打开第一个比较小的箱子,里面是几个小小的,应该被他丢掉了的磨破的破旧玩偶和玩具,还有一本掌上童话选集。

他打开第二个箱子,里面是一些很普通的书,一束应该是插在花瓶里的花,一个游戏机和几张爷爷奶奶年轻时候的照片。

第三个箱子比起前两个大了一些,里面装着另外一个大一点的游戏机,一朵玫瑰,几本小说,一些现金和贡德的高等学历毕业证书。

第四个箱子里装了更多的现金,还有一些好像很久没动过的简历,驾照和房产证之类的证书被堆在一起,两套他备用的衣服,还有一件西装也被叠的很整齐,还有一个戒指,上面刻着贡德的名字。

第五个箱子里是那些欧薇安提过的管制军火——其中有些看起来很像日常用品的手枪和炸弹,还有一些笔记本之类的东西,还有一本日历,几瓶药,一卷绷带和几瓶营养品,一把剃须刀,和一些日用品。

第六个箱子比起前五个都大,渚打开了那个箱子,里面只有一个信封和一个纸条。

由于箱子太大他没法直接伸手去拿,只能把这个其实很轻的箱子横过来,把身体钻进去拿。

纸条上的内容很简单:遗嘱被留作法律用途,这个是贡德先生留给您的东西——By 欧薇安。

他拆开了那个信封,里面是一张仅写着两个字的白纸。

谢谢。

不,这不对。

不可能就这么点的,虽然更多的遗物在这个家里,但怎么可能就只有这么点?

五个箱子,还有一句谢谢——这些东西,组成了贡德这名父亲的一生。

人死了之后到底能留下什么?如果没有渚,十年过后还有谁能记得贡德这个名字?

真的,就只有这么点啊。

一个也许并不是那么伟大的父亲死了,留下了一笔财产,一栋房子,一些日用品,一些个人私有物,除此之外呢?什么也没有。

就是这些再普通不过的,在街上就能买到的东西,组成了贡德的一生,他离开的时候真的就只留下了这些,再没有留下其他的,值得纪念的东西。

贡德这一生兢兢业业,倥偬一世,到底留下了什么?

大概,渚是知道答案的。

他没有哭,把那张写着谢谢的纸很珍惜的折起来,放在箱子上。

“……谢谢。”

他就是贡德唯一值得骄傲的人了。

但渚什么都没有,真的什么都没有,一介旧人类,此生再如何也不过梦中百年而已。

他到底能做什么?不知道。

人活着是为了什么?贡德这一生为社会,为人类做出多少贡献,最后到底留下了什么?

人可以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有的人也未必能留下什么有意义的东西。

渚想起以前社会课上谈起人的价值,老师说人活着就是为了充实社会,充实自己,好好活着然后回报社会……我可去你?的吧,不管再怎么样,死后百年还不是空留虚梦?

现在八封还会为贡德的死而伤心,可他百年之后真的能记得有这个人?

“……嗯?”

餐桌上有个黑色的箱子。

他认识那个箱子,走了过去,笨拙的打开。

如他所料的,那把狙击枪躺在箱子里。

欧薇安怎么会……等等,好像是这么说的。

这个狙击枪是贡德的东西,即使渚把它丢进垃圾桶,它也是贡德的遗物,是要移交给他的东西。

不管怎么看都是再明显不过的陷阱啊,欧薇安那家伙……而且根据八封所说,他今天也许就要在马隆尔港口遇见阅心者了。

怎么感觉全世界都在催自己去赴死?渚从箱子里拿出狙击枪,摸索着把弹匣弹了出来,如他所料的只有一枚子弹。

能击杀灵的子弹。

“我回来了……你们都在等我?”

“……为什么会有你这种人啊?”

欧薇安说的话让我有点迷茫。

“我……怎么了?”

虽然行者,人偶师,愚者,剑圣和γ都在一起等我一个确实不太好,不过我确实是准时到的……应该是准时到的?我的表坏了?

“今天这么危险的任务不是应该提前三个小时到场做准备吗?”欧薇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今天这么严肃的场合就请不要变身什么电波女之类的角色了!

如此想着,但其他人居然都一副‘嗯嗯难道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不应该提前三个小时到吗?八封这家伙真是的。’的样子看着我……那你昨天问我那个问题有什么意义啊?

见我保持着沉默,欧薇安也没继续追究下去:“那就这样吧,反正并没有什么区别。”

“嗯嗯。”

此刻,全人类中战力最高的六人都在这里了。

我们所能做到的就是墨什里卡的核心所能做到的,除此之外一概交给下级,这就是准则,当然这种事即使交给下级也是贡德那样的结局就是了。

我们六人无法做到的,换了整个墨什里卡也做不到——就是这么一回事。

“那么……先来理清一下事情的脉络吧,我从人偶师那里得到了允许,在此公开整个事件我们所掌握的一切内情……当然,规矩你们都懂得。”

“嗯。”我赞同道,其他人也纷纷对此表示同意。

欧薇安的意思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要我们不把所听见的一切说出去,其实就是走个流程而已。

“那么……首先,关于时帝的事情,这之中有很多情报都是你们知道的公开信息,但为了确保不发生意外我仍然会重复一遍。”

见到我们无一人有异议,欧薇安便继续了下去:“时帝——其名为熵。在战斗评定方面,虽然本体脆得就像过了保质期的薯片,但由于其无可比拟的最顶级爆发和机动性,以及即使是剑圣也未必能胜其多少的战斗技巧,再加上完胜了神装带军团的人偶师的战绩,而被评定为人类最强的灵……”

“我倒从没跟他打过。”莱米娅不以为然的插嘴道。

这是实话,熵死去后过了几年她才加入了墨什里卡,但这都是些题外话而已。

“当时的人类,虽然拥有的灵很少,只有时帝,人偶师,剑圣,行者和八封,但这五人便足够了,毕竟那可是极其和平的年代,某人从那时起就疯狂单杀犯罪分子的首脑……”

嗯,没错,这句话说的是我。

“甚至使犯罪率降低到了人类近万年来最低的数据……总之在墨什里卡的努力下,我们度过了十分和平的时光。”

我还记得那段美妙的时光,世界甚至和平到了甚至开始讨论是否解散军队的级别。

最后作为结果,虽然军队没有被解散,但执行官却大幅度的被裁员,我一个人承包了墨什里卡一半左右的反犯罪任务,虽然并不想如何自夸,但那段和平的时光的确有我一份功劳。

“然后,突如其来的一天,时帝离开了墨什里卡……应该是自发性的离开的,但他没有留下任何说明,突然有一天就消失了,即使是人偶师也不知道任何的内情,一日之间犯罪率暴涨,人心惶惶,不过在那之后过了半年多幽魂和神使都没有对我们发起攻击,这种现象也慢慢减少了许多,最后衰减成跟现在差不多……这些都是你们知道的。”

“那么,第一个问题,时帝究竟是自发离开的,还是被强行带走的?亦或者说已经被毁尸灭迹了?”欧薇安伸出右手食指放在右眼前。

“我们即使在这里讨论也不可能得出答案的吧?”莱米娅质疑道:“如果光靠我们几个就能解出谜底的话时间的真相早就解明了,还是说你已经明白了什么?”

这一切当然早就有人研究过,欧薇安本人也早就使用了愚者的能力思考了这件事,最后当然得出了一些有效的结论,但今天应该不会对那些再做进一步的推理吧?

“真遗憾,情报如此有限的情况下我只能得出一些猜想,只是天马行空的想象而已。”欧薇安一副无奈的样子:“如果当时我在墨什里卡的话也许还有点办法,但我可是在那之后才加入你们的。”

关于这件事的答案社会上倒是有挺多杂谈的,不过我从没关注过这些,对我来说熵只是个领袖而已,他没了就没了,反正在那之后不久人偶师就接替了他的位置。

不过要说想法的话,我倒不是没有:“嗯……以熵的性格,不留任何说明突然走人可以直接排除掉吧?毕竟人偶师还在墨什里卡,实在有突发情况要离开的话也会先告诉人偶师的,更何况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事需要让他处理十多年还不回来,换言之,我觉得他是死了,尸体则被直接销毁。”

听到了这些话的人偶师神色有点阴暗,但我也没什么办法,尽可能的无视着他。

“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如此看来,要么他被监禁在什么地方无法和我们达成联络,要么已经死了。”欧薇安赞同了我的说法:“那么,分开来想想,有什么能监禁熵十多年的手段?”

“……幻术师。”人偶师轻轻说道。

我也和人偶师抱有同样的想法,毕竟有形的,现实的牢笼想困住熵是几乎不可能的,唯有不可触及的幻世还有点机会。

“有能力杀死时帝的呢?要知道这件事从头到尾没有一点预兆,当日也没有什么地方被袭击了,不留任何痕迹。”

“Witch。”人偶师还是那副有点缥缈的语气:“总之,我们人类内部没有任何人能不留痕迹的解决他。”

我对这一点表示赞同,即使是偷袭也一样,想赢过时帝可不是说着玩的,何况不留痕迹。

“这怎么看都是幽魂干的吧。”欧薇安总结道:“虽然这件事我们很久以前就讨论出了这个结果,但既然对方不承认的话我们也没办法。”

“那么,在那之后……我们判定熵死亡了,虽然当时并不能确定这一点,但还是去搜查了熵的个人物品,最后发现了一枚蓝色的三棱柱形水晶——虽然并不能确认那是什么,但墨什里卡暂且将其命名为时帝之骸。”

没错,欧薇安接下来要说的,是整个事件中最大的疑点。

说句实话,人类怎么说也有15亿年的历史了吧?在这么长久的时间中可以说是什么奇葩的事都发生过,就连时帝这种莫名其妙人间蒸发的例子也并不是没有。

但唯有时帝之骸——经过比对,在整整15亿年的历史中都没见过性质和其接近的晶体,只知道它有一部分灵能结晶的性质。

而且人偶师很明白的表示了这不是他做的——不经由人偶师之手而出现的这晶体到底是哪来的?用来做什么?熵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此类的问题的答案时至今日仍然没有确切的答案。

“然后,更可怕的是麻烦还不止这些,就在我们确认历史上从未出现过这种晶体的那一天,时帝之骸被Witch夺走了。”欧薇安向我们投来有些埋怨,又有些不解的目光:“虽然我没经历过,不过根据记录来看也输的太惨了吧。”

是的。

我还记得那一天——简直就像逃不出去的噩梦。

我们输了,甚至没能对Witch造成一丝伤害就被直接由正面击溃,时帝之骸也被夺走。

“四打一啊,算上人偶师的军团就是以千对一,剑圣,行者,人偶师,八封,你们输了可以理解,毕竟我没亲身经历过,本来是没立场谴责你们的……但4V1主场作战还带着人偶师的军团,你要说偷袭嘛,也就偷袭好了,那也是没办法的,正面打输了,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也可以理解。”

“连对方的真面目都没见到就输了是不是过分了点啊?”

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轻轻笑了笑……你笑啥啊,当时要是你在场那就真的是被人家一打五打成团灭了啊。

我的能力是将我所有的灵能暂时封印,然后选取一定范围内一名拥有灵能的生物为对象,将其灵能也全部封印。

这个能力即使在灵之中也算是非常强但傻的能力了,首先,这个范围内没有拥有灵能的生物就不能发动。

其次,比如我们五个和对面五个打团战,我可以上来就能封印对方最强的人的灵能,但与此同时我也一样,这时候就看剩下八个人哪边秒人快了,反正我是不觉得人偶师他们的爆发伤害能秒一个,不出意外常规情况我是先死的。

其实这些还好,反正我平时都是虐那些顶多S级的人类,不用灵能都是随便碾压,但打灵级内战基本只有单挑有用。

那天如果我能封印Witch的灵能,怎么打都赢了,Witch再怎么强没有灵能也不可能打赢剩下三个。

结果她不能被取为对象……我能怎么办啊?总不可能跟她拼近战吧?

然后,莲也不用负什么责任,他的优势在于机动性,当时Witch是直接碾着打赢我们的……他能怎么办啊?机动性在绝对的强度优势面前就想一张纸一样脆弱而毫无意义……哦对了,Witch好像机动性也比他高。

总不可能去怪莱米娅和人偶师吧?正面实力比不上还能怎么办,抱着洋娃娃哭弱吗?

至于没见过对方真面目……那再说起来我都要以泪洗面了。

“好的,那之后是还算长久的和平时光,就这么到了昨天……前天早上,Witch联络了我们,表示希望无偿交还时帝之骸,人偶师最后让贡德去拿,拿到了,然后直接被阅心者单杀。”

至此为止,都是我所知道的消息。

说句实话我一直不是很懂这种让普通执行官去做这种任务到底是个什么思路,就算不考虑道德因素,拿高达S级的贡德做炮灰他们不心疼吗?

“当日我们通知了他的儿子……名叫渚的旧人类。”

什么?

那家伙的名字怎么出来的?

那个蜷缩在自己房间里都瑟瑟发抖的不行的家伙?

“废话就不说了,那个人不知道为什么认识那个拐走了炎姬的白色少女。”

……

“你的意思是……我见过的那个?”我能感到我的声音有些颤抖……确定吗?

“是,但原因不明,我也不敢继续追问,总之,这就是我们所知的全经过了,有什么疑问吗?”

有的,当然有。

“渚认识那个少女是确认的吗?还是说只是有所迹象呢?”

“能描述出详细的外貌哦,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是巧合吧?”

没错,以人类现在的人口基数,一般来说会出现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也没什么好稀奇的,但那个白色的少女则不同,过于具有特殊性的外貌是几乎不可能出现巧合的。

但这是不是有哪里不对?那个在阴暗的房间里坐了大概有一天一夜的小男孩,究竟要通过什么途径才能见到那个少女?贡德?也不可能啊。

贡德也没有能见到那个少女的途径才对……或者说贡德就是因为认识那个少女才被阅心者灭口了?

什么可能性都有,但都感觉并不现实……主要还是反差太大的缘故吧?不,不对。

这个世界上还有除我之外的人见过她……这样的感觉?也不对吧。

当然,要易容成她也不是什么无法做到的事,但那也是不可能的,谁会做这种事呢?

“……贡德。”

已经有个几十秒没人说话了,欧薇安的呼唤惊醒了我。

啊啊,作为愚者的她应该已经明白了我的想法吧,我也没有刻意去控制面部表情什么的。

“真巧啊,世界很大,我们的世界却很小。”

“呃……嗯?”我没能第一时间理解欧薇安的意思,反应慢了一拍。

“就现在的情况而言什么都不好说,神使那边的表态也很关键,甚至你们这一行能否遇见对方也无法肯定……不过,我还是想问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问题,你不想回答我也行,八封。”

欧薇安毫无预兆的,向我发问道。

“你想和那个白色的少女再一次相遇吗?”

我没有思考她为什么要问我这样的问题……这应该有她的理由吧,她再怎么说也是愚者,做事发问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就算想了也想不通,所以我没有试图揣摩她的想法。

欧薇安是我们的主心骨,虽说没有战斗力,但也正因如此才能成为我们的核心,我不会质疑她。

所以,我很直白的做出了回答。

“我不知道。”

就是这么回事,我不知道,即使现在真的让我见到她,我也不知道能怎么样。

“……真诚实,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想说的昨天跟你说过了。”

嗯,毕竟这么多人在场我也没法要求欧薇安罩我,抱大腿的要求已经提出来了,欧薇安也不像那种会卖队友的人,剩下的真的就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

关于那个白色的家伙,就算我想再多也没什么用吧,可不能在重要的任务之前因为这种事动摇精神。

“好的,那么,莲。”欧薇安结束了对这边的问询,转向了莲。

作为和我共同执行这个任务的人,莲并不是那种天天满世界跑的人,他几乎不会主动接任务,而是只有在被欧薇安命令的时候才会偶尔像这样出动,平时则完全闲置……说的难听点就是宅。

正因如此,对于召集了所有闲置灵的这次任务,我们才更能明白其重要性——种族存亡不过如此。

“我在听。”莲把双手放在桌上,一副很凝重的样子……他跟我不同,并不是那种一天到晚在前线战斗的人,现在大概紧张的要命吧。

我帮不了他什么,不过他比看上去的可靠很多,是那种可以完全相信的人。

“你……保重吧。”欧薇安看上去想说什么又停下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没别的好说的了?”莲一副慌张的样子,这不怪他,谁让欧薇安说了那种像是为赴死者送别的话呢。

“其实有一件事我可以告诉你们。”欧薇安迟疑了一瞬:“历史上幽魂和神使曾有无数可以毁灭人类的机会,我们现在还能像这样围在圆桌前讨论关于未来的事情……其实都是因为他们不想毁灭我们,仅此而已,如果Witch有那个意思的话,现在攻进来和在马隆尔伏击你们并没有性质上的区别,所以我……说这话可能不太好,但我觉得他们对我们还是很友善的。”

“……嗯。”莲赞同道,那可以说是史实的一部分了,世界以数亿年的时光证明了这件事,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人类也没法存续到现在了。

但那并不能让我们成功存活下来,是否毁灭一个种族和是否毁灭一个个体是完全的两码事,还有那名白色少女作为变数。

“那么就这样啦,希望你们能安全回来。”欧薇安摆出了一副想缓解紧张气氛的笑容,我们也跟着笑了笑,拿起了随身武器——我们用的都是长刀,离开了这个房间。

“那么,还请各位在传送室待命。”欧薇安向γ,莱米娅和人偶师说道:“随时准备支援。”

“我有一个问题。”莱米娅突然问道:“我们一起去应该会更好吧?”

“是的,但从战力分配角度来说的确如此——但我希望向神使展现诚意,如果我们派出大量战斗力的话,就会给对方一种要开战的感觉,尤其是人偶师,他去的话,对方为了互相表示诚意甚至可能让先知出面,届时场面就无法挽回了,所以这样就好,有莲在的话机动性是完全可以放心的。”

作为使者出面的,是八封与行者,既能表示墨什里卡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战斗力也够,有莲在的话机动性也有所保证。

在墨什里卡总部待命的,是愚者——这个毫无实际战斗力的其实放哪都一样,剑圣,γ和人偶师,从墨什里卡传送到马隆尔的话还不到五分钟,马隆尔虽说因为阅心者的无差别攻击而变得伤痕累累,但传送站还能用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同时确保了增援和逃离的路线。

那之后,三人离开了这个房间。

欧薇安站了起来锁上门,走到了窗边。

“这时候到这里来有什么事吗?”

“只是……来看看,我什么都不会做的,你们请随意吧。”一直站在欧薇安背后的,纯粹的光影答道——她从一开始就在这里了,只是其他人无法感知到她而已。

她在其他人的眼中是‘不存在’的。

“谢谢。”欧薇安轻轻道谢着:“要在哪旁观我不会插手的,洛莉芙。”

“那么我走啦,我不在的时候好好照顾虹和溯,还有那位新朋友。”洸轻轻抱了抱莎宫:“如果发生了什么突发情况,等我回来。”

“请慢走,主人。”

离开了鬼街之后的洸直接来到了铭魂之塔,瑞德尔和雨芷已经在等他了。

是那个被七根蜡烛所照亮的圆形房间,此刻其他灵都不在场,事先没有得到任何信息的瑞德尔有些不安的看着洸在他身边坐下。

“有紧急任务交给你,我也会去。”洸刚坐下就很直白的向瑞德尔说道:“有什么疑问吗?”

毫不在乎对话的突兀性,甚至不告知任何危险性和内容相关的信息,洸就这么问道。

“您要去的话那还用的着我吗?”

“用得着。”

洸的回答不做任何解释,瑞德尔也只能就此作罢。

洸觉得他有用那就有用吧……毕竟是雨芷允许的行动,就算信不过洸他也不可能去怀疑雨芷的。

“嗯……具体内容?”

“跟我去马隆尔蹲八封和莲,你牵制住莲,我把八封拖进平行空间里杀掉,很简单吧?”

“……我的存在意义是什么?”

瑞德尔有点迷茫,目标是杀死八封的话无论何时何地都能杀吧?洸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协助。

那是绝对的强度压制,那个差距可能比他和贡德之间还要大得多。

“牵制住莲。”

“我真的有那个必要去?倒不是不想接这个任务,只是有点疑问而已。”

“对我来说有。”

啊啊,又是这样。

洸的思考方式很奇怪,她知道的事情很多,而且问什么答什么,但在关键性的问题上很少做解释,也不知道是故意隐瞒还是懒……瑞德尔个人偏向于后者。

“为什么能知道他们会去?”

“雨芷告诉我的,而且做指挥的是欧薇安。”

“……幽魂那边怎么办?”

“没有怎么办。”

“他们会插手吗?”

“我和Player有默契。”

为什么偏偏是这么诡异的理由啊。

就算只是说一句也好,那样的话想必他们也不会插手了吧,非得是默契这种玄学的东西?

当然以瑞德尔的立场是不可能谴责洸的随性的,顶多也只能腹诽一下。

“那雨芷大人,我去了?”

“去吧。”雨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回来的时候就不用来找我报到了。”

在得到了出战的许可之后,瑞德尔看向了洸等待命令。

“你带路,细节到了那里再说。”洸一副出战之前甚至连地图都没看的样子……这家伙真的没问题吗?

“二位好运。”雨芷目送着他们离开这个房间,随着门的关上,这个燃着七根蜡烛的房间再次只剩下她一个人。

“就我一个能行吗?”瑞德尔有些不安:“我不是在质疑您的想法……就不能再稳一点?”

“没什么意义,对方也只有二人而已,战斗力更是完全不对等的。”洸很随意的说:“这次连我都亲自出动了,不用那么不安也行。”

话是这么说没错,洸的实力也无需去质疑,但对于瑞德尔来说,感觉总有什么不好的预感也是事实。

洸应该是不会插手他和莲之间的战斗的,毕竟任务是牵制,但莲的确比他强上那么一点,如何弥补那份差距就是瑞德尔需要思考的问题了。

“那个……您和八封以前是见过的吧。”

“可以这么说吧,不过都是些陈年往事了。”

洸来铭魂之塔之前在人类的领地待了一段时间,但那时候发生的一切都应该只有雨芷知道,既然洸本人不想提起那些事,瑞德尔也没有继续追问的理由。

不过作为结果,炎姬·莎宫跟着洸离开了人类领土,欧薇安加入了墨什里卡,这就是瑞德尔所知的一切了。

现在他们正在前往马隆尔港口的中央大厅,根据雨芷的说法,八封和莲将会来到这里,瑞德尔负责牵制莲,洸则杀死八封,就是这样简单的计划,但洸过一会儿就会去重叠的空间了,在那里发生的一切只有洸自己知道。

再者,其他的神使都没有来,虽然并没有刻意向他们保密,但洸的确只通知了瑞德尔一人,最开始瑞德尔以为洸想说什么,但直到现在洸也没有开口。

也对啊,如果真是那样,也没必要非得在这种地方。

“为什么那时候没有杀死八封?”

“当时我手中的情报有限而不是很敢随意行动,而事后回想起来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惜的,直到今天。”洸还是那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正如你所说的,想杀随时能杀。”

“时帝之骸呢?”

“我丢小黑屋了。”

“……”

就像这样,有时候很难弄明白洸是认真的在与他交谈还是只是在开玩笑,他也无法从洸的表情上获取任何信息。

即使是类似于同盟一类的关系,其实瑞德尔也并不知道多少内情,他只是很简单的接到命令,然后去执行而已,几乎所有的信息都由雨芷和洸掌握着。

有时候瑞德尔也会试探性的问一些有关的问题,洸蒙混过去他就不再追究,洸作出回答,那也不会改变什么,知道了就知道了,该接到的命令不会有任何改变。

大概是察觉到了这一点吧,洸补充道:“真的,他在休眠。”

已经睡了十多年的家伙还要睡觉什么的听起来感觉有点诡异啊,他如果有灵能支持的话应该能保持清醒的才对。

然而时帝仍然处于休眠的状态中,也就是说外界所提供的灵能不足,也就是说洸刻意不让他保持清醒。

这样……真的好吗?瑞德尔也说不清楚,人类是很容易不安的种族,但愿他不会发觉些什么。

“这里就是中央大厅了。”瑞德尔和洸走进了废墟的一处——是个圆形的巨大空间,从这里向上望去的话,距离天花板大约有近百米的距离,大厅的一部分被瑞德尔昨日的攻击余波摧毁得不成样子,扭曲成蛇状的建筑材料插进地面,地面上除了一点薄灰和一些杂物碎片之外并没有血迹或尸体。

如果想的并不深入的话,大概会觉得这个港口受难的时候处于无人的状态吧,但在洸的眼中正好相反,不出意外的话当时这里正处于清晨刚开始运作的状态,虽然幽魂们事先得到了Player的警告,神使们也被瑞德尔保护了下来,但既然这以极高的建筑标准——毕竟是中立港口,被建造的这港口都被摧毁成这样的话,以其他人类的那点低级护盾和血肉之躯大概会直接变成灰烬吧,这里的地上也不是一尘不染的。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会从那架电梯下来。”贡德指向一个还亮着指示灯,还勉强能用的电梯,看起来供电源很幸运的没有被他的攻击波及:“那边连接着传送站,要向现场移动的话就会经过这里,除非绕路,或者打穿墙壁移动。”

“他们不会选择打穿墙壁这种要么使用灵能要么发出声响的移动方式的,这里是中心,他们绕路的话截他们也方便……那就这样吧。”

“但是传送站怎么办?那是他们来的路,想逃的话原地往回直接冲,以莲的机动性我是拦不住他们的。”

“假装它不存在。”

“……什么?”瑞德尔有点不太懂洸想表达什么。

“你问我怎么办,这就是答案啊,抛开那些外界的环境因素,当一会儿莽夫吧。”洸很轻松的说,好像这一切都不成问题似的:“不用截断他们的退路,我知道你打不赢莲,不过没关系,战斗结束之后你直接离开吧。”

“战斗结束……是指我的败退吗?”

“都可以,其实并没有多大差距……但我为你准备了副手,就像狙击手和观察员,缺一……嗯,也不能说是缺一不可吧,我对你有信心,不过不用勉强自己,输了直接走,赢了也一样,不用补刀。”

瑞德尔没再问下去,虽然他不知道有什么理由在打赢的情况下不杀死对方,不过洸的心里总是有所计划的,就这样了,无需他再多说什么。

“……终于,要发起战争了吗?”

瑞德尔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虽然洸和雨芷都无法被取为对象所以无法被读心,可瑞德尔毕竟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时帝之骸应该会成为这一切的导火索吧。

然而出乎瑞德尔的意料,洸并没有肯定他的说法。

“战争是需要整个种族参与的行动,可我只能在得到雨芷许可的情况下命令你们而已,是否发动战争是雨芷的事情,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我明白了。”

事实上,雨芷应该只是给出情报的存在,具体的判断应该仍然由洸来决定。

这就好比幽魂那边虽然Player是唯一的核心,首领却依然是幻术师那样的系统,一个给情报一个做指挥,瑞德尔并不清楚这是巧合还是这种系统有什么好处,但无疑洸拥有着很大一部分的决定权——尽管她不是神使。

诚如洸所说,以她那根本不存在的威信,想发动战争也不会有神使愿意追随她,甚至雨芷亲自出面也不一定能团结起多少军队,这是种族特性的问题,神使怎么说也是那种爱好和平的种族,和幽魂一样。

——哒。

某个脚步,进入了瑞德尔的感知范围内。

是从传送站那边过来的脚步声,还有一些微弱的心跳声。

由于他们都没有说话,那个声音在死寂的港口中更为明显了。

——哒,咚咚。

“这……旧人类?”瑞德尔有些不敢相信,那个从传送站出来的家伙一分钟走的路还不到一百米,脚步沉重,好像背着什么东西,心跳差不多每分钟70次左右。

毫无疑问,墨什里卡的执行官的脚步应该会刻意的压低,甚至完全消除声音才对,而这个来客的姿态倒更像个诱饵,以对方旧人类的强度他甚至不用担心说话声被听见。

墨什里卡已经这么没人性了?贡德一个执行官,让他来踩坑也算可以理解,现在叫个旧人类来是什么意思?如果瑞德尔想那么做,旧人类在这港口里绕一辈子也找不到他。

“嗯,是我为你找的协力者,不用与他接触,读取他的内心你就会明白该怎么做了……那么,我暂且离开了。”洸只是做了很简短的说明之后就打算离开了。

“等一下,虽然不是现在该问的问题……为什么优先击杀八封,却命令我不要杀死莲?”

“我很不喜欢八封,而后者是无辜的,命不该绝,还有什么问题吗?”

瑞德尔已经没有任何问题想问了,所以他想对洸说没问题,请放心——但他最后还是没能这么说。

也许很多余吧,但就这样也未尝不可。

听起来会很像撒娇吗?他完全不懂洸的思考方式,所以也无法断定什么。

“嗯……可以祝我好运吗?”

真是很不成熟的,不像自己的发言啊,明明现在更应该表现出冷静可靠的一面,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这么做,幼稚的像抱着洋娃娃的孩童。

“Good Luck,Have F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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