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年以前,兽族和精灵族还没有侵入人族,苍原大陆一片祥和。那时欲河尚且清澈,兽族远在河西,精灵族也居于南部那片神秘的无妄之海上。传闻当时兽王有女名朱澈,医术精湛,治愈患者从来没有种族之见,因此获‘仙主’之称,备受尊崇。
可是,她的坐骑,麒麟兽朱惜丧心病狂,与精灵族鸦精勾结,于精灵族秋之盛典上,骤然发动政变,斩杀兽王与仙主等各部领袖。一时之间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啧啧,随后,这两个叛徒携手,双双在两族称王,开始了一系列惨无人道的行动,于是,才有了现在这场侵略人国,持续百多年的血腥战争!”
苍历八百七十五年,人国北部边境通往沙漠的唯一城镇——义城,一间挂着“流连”字牌的妓馆里,歇业后的馆主浮生正在给他的妓子和小厮们讲故事。他裹在一件厚厚的黑色斗篷里,兜帽的阴影倾泻下来,隐去了他的脸,暗哑的声音仿佛从故事里那久远的年代传来。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前线的战火虽然离此尚远,但是人国持续败退的阴影早已笼罩在整个国境之上。绝望之中的人们总是对救世主这类的故事表现出过度热衷,且百听不厌。
“传闻苍原兽灵人三族之外,有冥王拥冥兵千万,统管三族平衡!馆主,确有冥王吗?传闻中他长得可俊气了。”一个妓子提议道,顿时引来其他女人们会意的娇笑。
“冥王?鬼里鬼气的,有什么好看,据我所知,他应该早就死掉了。而且,再跟你们说一次,听故事要听正途的,别去街口那个沽酒铺子听些个偏门小道的东西。”浮生一说起死对头,马上愤愤地恢复了原本的声音,是个中年男子的声线。
“老板,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一个新来的小厮忍不住发问。
浮生转过脸,看向这个无知少年:“听个故事怎么这么多事?睁那么大眼睛干嘛,质疑就别听!”
一众妓子们掩嘴娇笑,浮生讲故事绘声绘色,几乎每次都有人发出这样的疑问,她们早已习惯,只是这个不懂事的新人打断了馆主的兴致,看来今晚是没有故事听了。
眼下正值隆冬,为了更有气氛,浮生开讲前命人灭去了取暖和照明用火,现在屋子里森冷一片,她们便起身,摸索着去找火镰。
“啪啪。”窗外雨大风急,疏于修理的老旧门窗被吹打着,不断发出些惊悚的声响。
那个新来的小厮第一次听这么生动的故事,脑子里还在回想其中的恐怖场景,不觉愣在一旁,兀自哆嗦。忽然,他猛地睁大了眼,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大门的方向,磕磕巴巴地说道:“好…好像…有人在敲门。”
旁边另一个年长些的小厮笑道:“二瓜,吓傻了吧,那是风吹的。”
“啪啪。”风雨呼啸中,拍门声清晰地传来。
门内众人顿时受到极大惊吓,齐声尖叫。
唯独浮生,兜帽包覆下,看不到表情,除了袖中微动,整个人还是保持了原来的姿势。
“啪啪。”
拍门者的执着,让众人又是好一阵尖叫。
浮生回头,看着全都缩在自己后面的妓子和小厮们,心中哀叹,怒其不争,只好自己去开门。
没等栓子拔全,门已猛然大开,突如其来的冷风夹冰带雨,吹得众人不住寒噤。浮生的兜帽滑落,一张平凡且带着细纹的脸,霎时落满雨珠。
谁也不敢说话,人群又暗暗往后挪了挪。
来人是个体型高大的男子,冒雨赶路,他只在外面套了件油草编织的蓑衣,雨水顺着衣角淌在地上,滴滴有声,很快便泌成一圈,使他像踏在一团黑雾上。
他的双手环抱在怀,径直向馆主走近。
“浮生,好久不见。”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映照出男子清隽的面容。
“啊……”有人发出短促的惊呼,又立刻捂上嘴巴。
只因这张脸太过好看。
尤其是那双幽深的眼睛,似有无限星光跌入其中,又如上古冰晶镶嵌其里,令人自惭形秽。
他抹了一把满头满脸的雨水,努力扯出笑意,却显得愈发疲惫。
这一刻,妓馆老板干枯的脸庞不知是被风雨湿润了还是光线的错觉,仿佛亮起了一道光,变得润泽,他的眼睛潮湿而明亮,喉咙里梗咽着,只吐出一句话。
“你,居然敢来?”
“是,我有求于你。”
来人抖开蓑衣和外袍,他的怀里蜷缩着一个婴儿。这样风急雨骤的黑夜,也不知他到底赶了多少路,那婴孩竟未湿寸缕,睡得香甜。
“我有条件。”浮生闭上眼,平静的说。
“随便你开。”那人答道。
“呵呵。”这一切是多么久违,浮生的眼里流出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