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争执
一只书包重重地扔在桌上,发出很大的声响,假装低头看书的我还是吓了一跳。
我挪了挪凳子,尽量往外移,似乎桌上又多出了小学的那条三八线。
秦雅南踢开凳子,用相当大的力道往凳子上一坐。
许平回过头来,一定又在奇怪是谁惹了秦大小姐。呜呜……是敝人在下我!
“看什么看!”一声大吼,教室安静了几秒后又很快地恢复正常。许平愣了几秒,乖乖地转回头去。
秦雅南一本一本将书包中的课本大力地往桌上甩,发泄似的。
我坐不住了,身旁装了颗定时炸弹,还能继续看书吗?连假装也难。
“阿南。”我小心地唤她,得好好地谈一谈,就算不能当好朋友也可以是很好的同桌。
“哟!你这是在叫我吗?我无福消受!”秦雅南满脸厌恶,“我的名字从你口中出来真是恶心透了,你给我少开尊口,知不知道自己长着一副欠扁样。”
咽了咽口水,我选择保持沉默。
我和秦雅南之间拉开了距离,她把我当透明人没再同我说过话,虽然没打我替她兄弟出气,但她那目光总是恶狠狠地瞪我。叶桀奇也没来找我,这不就是我想要的吗?我该高兴才是,可心里总是堵堵的!我想被人这样仇视是每个人必有的反应吧。
心情怏怏不快地去洁云的班上找她一起回家,却听她同学说她已经出去了,可能没回家。真不知道她又有什么事,也不跟我说一声,害得我又白跑一趟。
我边想边走,后面突然有人冲上来撞了下我的书包,我正想指责时看到是那个钟洛。
看来我的话还真有说服力,这次见到他时,他已经改头换面了。一头支愣短发,露出有朝气的整个脸庞,真有股阳光男孩的味道了。
他笑眯眯地围着我转悠,把我左瞧右瞧上看下看,还自言自语:“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呀!”
我受不了的瞪他一眼,他到底想说什么!叶桀奇秦雅南他们已经不理我了,他还靠过来干吗?
“喂,问你一件事!”他刮了刮鼻子,犹豫了一下说,“你是为了叶洁云才离开大哥的吗?”
“嘎?”原来钟洛以为是这样,在他眼中我是这么一个大胸襟的人哪!“你把我想得太伟大了。”
“不是吗?哎……那就没什么好说了!”他无奈地叹息,迈着大步朝前走,“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我呆了下,追上去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顿了顿,食指敲着脑门想了会儿,歪着脖子侧头看我,“似乎大哥,不……我是说叶桀奇,就是阿奇他……好像真的喜欢你。”
我笑他的语无伦次,“你口中的大哥和阿奇是两个人吗?”
“问题来了来了,”他一脸的兴奋表情,“你知道你走后,我们唤他‘大哥’时,他怎么说吗?”
我摇摇头。这个,我当然不会知道。
他咳嗽了一声,装着叶桀奇的语气说:“你们以后不要再叫我‘大哥’、‘桀哥’,弄得我好像是黑道大哥似的,我的年纪也不比你们大。”
这样能表示什么呢?我钝钝地想,“他本来就是黑小子啊!打架时像个流氓。”
我想到那天的情景,想起他打人那股狠样,我讨厌有暴力行为的人!
“你这样子说喜欢你的人就不对了!他也没打什么架啊,我们都是良好市民。”
钟洛竟然说这样的话!那天我明明看到里面也有个叫“钟洛”的在。
“不久前我才看到你们在城丰一‘群’人殴打一‘个’受伤的人!把人家打得半死不活!”我还特别在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你还敢说你没去过!”
“老天!你都看到了!”他一脸的诧异,“你不会……不会是因为那天的事才甩掉阿奇吧?”
见我不作声,他急着嚷:“是不是?是不是?”
我点了点头,不料换来他一句“蠢女人!”他还这样骂我!我哪里蠢了?
他拍着大腿,指着我,然后又抬头看天拍脑门。还真没看到过一个人会有那么丰富的表情。他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话要说啊!
“王宗七抢劫小学生身上的几块钱,那小孩在逃跑时被车撞成重伤,我们这样打他已经算便宜他了。”
心猛烈地撞击了一下,不可思议!这是真的吗?想相信但又不敢相信。
“那个小孩子还是阿奇认识的,就住在他家前面一段路上,喜欢围着他转的小家伙。活蹦乱跳的人现在躺在病床上,他母亲担心得整日以泪洗脸,你不觉得王宗七该受点教训吗?”钟洛越说越气愤,我越听越心惊。
恶魔竟然化成了正义的天使,原有的观念一下子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一时还真是接受不了。
“这个,是真的吗?”
钟洛翻翻白眼,“信不信随你!我不管你们俩个了。”掉头就走口中还连连地骂着“蠢女人”。
我慢慢地踱回教室,对叶桀奇好像做了很过分的事,说了很过分的话!糟糕了,连我自己都讨厌自己!
这一晚失眠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失眠,一直想着该怎样向叶桀奇道歉。平时的我总是比猪睡得还沉。
第二天精神不佳,郁郁寡欢地踏进教室,就有同学冲上来喊:“大事不妙啊!”
还能有什么事啊?我自己的事都没解决呢!
“秦雅南和许平吵起来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哪一天不斗嘴了,我才奇怪呢。
“这回大不一样啊,秦雅南真动怒了!叫了她的几个兄弟,把许平拖走了!”
“真的?”我惊呼。动口进化到动手,有进步。
“你快去帮帮许平吧!现在也只有你能帮他了,你不是跟他们几个很熟吗?”坐在许平右侧的李晶说。
我连忙冲了出去。秦雅南,你可别干出傻事!
远远地就看见几人对立着,一个长得肥头大耳的可怕男生揪紧了许平的衣领,幸好还没打。
钟洛就和秦雅南站在一块,不知在争执什么。眼见秦雅南一个示意,那个男生的铁拳就要砸下去。
我急忙喊:“钟洛!你们别打!”许平那种小白脸型的男生怎么经得起打!
那个男生停下了挥拳的动作,不知如何是好地看向钟洛。
“又是你!”秦雅南气愤地吼。
“钟洛放了他吧!”相比之下,还是钟洛好说话一些。
“可是他欺负了阿南。”
“不会的。”秦雅南不欺负他已经够好了。
“钟洛,你还不快揍?你不打我自己来!”秦雅南开始挽袖子了,钟洛一下子腾跳起来拦住她,“不行,你不能打!还是我来吧!”
这两人!搞什么名堂!
“不行!谁都不可以打架!”我忙将许平拉开,死死地拦住秦雅南,“许平……你快走吧!”
“你……”许平这个傻愣子还是站着一动不动。
“你先走吧,我没事的!你……”
我还在说话间,就见许平突然被狠狠地摔在地上。
我错愕地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钟洛还闻风不动地站在我对面,打他的人是——突然出现的叶桀奇!
他狠狠一脚就踩住了许平的手臂。
“不要打架,不要打!”我有好多话想对叶桀奇说,但我现在只求他能冷静下来,不要闹事。想过去阻止,这次是秦雅南拦我了。
我清晰地听到那骨折的声音,来自许平的痛呼声,能感觉到那股撕心裂肺的疼痛。许平的手!
怎么会这样的?为什么要这样,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叶桀奇放开许平,朝我走过来。冷笑的眼神,阴黯不见底的黑瞳令人畏惧。
秦雅南也不自觉地放开了我,退到一边。
我的下颌被他狠狠地捏住,“我就是不良少年,那……又怎样!”他薄唇讥笑地吐出这几个字,冷漠且疏离。不屑地重重放开我,我的头被迫偏到了一边。
泪水在眼眶中聚集,我已经开始怀疑钟洛了,他真的不是坏人吗?那眼前的这一幕又是什么?
叶桀奇冷笑着离去,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到很悲哀,他的心在想什么?好想知道。
钟洛蹲下身子,检视了下许平的伤口。
我哭着过去一把挥开他的手,“不用你假好心!你说谎!你昨天说的话没一句是真话!”
他无奈地摇头站起来,看着地上的许平说:“你不来的话他还能好受点。”
我怔忡,眼泪掉得更凶。
看着他们一个个地走开,反而是那个浓眉大眼一脸坏蛋相的男生帮着我扶起了许平。
钟洛的话一直徘徊在我的脑海里,叶桀奇他这次是针对我才这样做的,他一直在生气。
“叶子,你别哭了。”许平已经包好了手,全身上下右手伤得最重,猪八戒的后腿都没他粗。
“呜……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是我自不量力,是我高估了自己。我以为,叶桀奇能看在我的薄面上放过他。不过,这个想法现在想起来是多么可笑!
“我已经没事了,真的!不怪你。你这样我反而我会更痛。”
这时校医进来了,我忙擦了擦眼泪站起来,“老师,他的手怎么样?”
“不用担心,过一天马上就会好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老师笑眯眯地安慰,“现在,快去上课吧!”
“老师,马上要放学了。”
“不是还有两节课吗?”
这点时间还不放过我们吗?
“叶子,我们还是去上课吧!”许平也这样说,可怜他这个伤患还是与我一起去了教室。
是我的错觉吗?班中的同学看许平的眼神同情怜悯错综复杂,可就是没有一个走上前来慰问。这其中的秦雅南应该是有愧疚的,虽然她没有说什么话,但莫名其妙地就是这么觉得。
傍晚放学的时候,看到许平单手推着车,我忙奔了上去。这个傻瓜,不会还想骑车回家吧?
“许平,将车寄在学校吧,你这样子可不能回去。”
“不了,我能行!不然妈妈会担心的。”
担心什么,担心自行车?他这样骑车回去才让人担心呢。
“既然你要骑车,我载你吧。”说着我就去握他的自行车。
“我自己可以的。”
“不行,你这样子怎么能骑回去?”都是我害的,我良心不安哪,“放心吧,我骑车很厉害,保证不会弄伤你。”
“不了,我……”
许平还想拒绝的时候,秦雅南过来了,满脸不屑地说,“你是不是男生啊?要女生载你!”
“叶子,你载我吧。”
“好,好的。”我愣了愣,率先骑上车,等骑稳后嚷:“跳上来吧。”
许平依言跳上,车头一个不稳,开始有些乱穿,伴随着其他同学的惊呼,我差点撞上前方的叶桀奇,幸好我机灵地马上扭过车头,自行车似乎擦过了他的白衬衫,车马上就骑稳了。谢天谢地!我惊出一身冷汗。如果真撞上了,凭他那个小性子,我还能活着出去吗?
其实我平常都不太骑车,这样子的载男孩子回家还是头一遭,没摔跤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叶子,你累吧?”
“不累。”其实是有那么一点累。
“真的不累吗?你把我放下来吧,我自己能骑。”
“不行。你敢跳的话我就要你好看!”
忘了刚才秦雅南说这种话起的反效果,许平马上跳下了车,“如果你载我到家,你怎么回来?还要我载你回来吗?”
“我可以坐公交车。”
“我们那交通不便利,可没直达的公交车。”
听此话,我只好依言跳下车,把自行车还给他。看着他费力地用单手骑上车,危险性地躲避其他车辆,单薄瘦弱的背影让我有些难过。
“你不来的话他还能好受点。”钟洛的话又在我脑中想起。
第二天的时候,许平还是来上课了。标准的乖宝宝!如果是我的话一定揪住机会不放,多请几天假。
中午他一个人在餐厅买饭,平时他总是和陈聪观他们一起吃饭的,今天我却看到陈聪观他们几个同学已经先吃了。
嘈杂的餐厅都是学生,许平左手托个盘,小心避着饿死鬼投胎的学生。
我正向他走过去时,他突然间不知道被谁撞了一下,身子一歪,餐盘也倾倒下去。
“小心。”我忙奔过去接,忘了自己手上也有餐盘,差点也掉下了,溅出了不少汤。
一手费力地帮许平托稳,自己的那一份也摇摇欲坠。周围是一群幸灾乐祸看戏的人,根本没一人出手的。
“我帮你拿。”
一个好听的女音响起的同时,我左手一空,顿时轻松起来。
抬头看,竟然是她——美丽的会长大人,柯素晴。
“谢谢。”真是意想不到的人物,讷讷地吐出两字,我呈痴呆状。
她莞尔一笑,率先走至餐桌。
我忙回过神,和许平亦步亦趋地过去。
等我们坐下后,她就离开了。
望着娉婷远走的身影,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她能在高二就当上会长了。“学姐,真是好人。”
我不由自主地说。
“你也是。”
许平说了一句中听的话,逗得我笑逐颜开,“许平也是好人,是个好男人。”我马上回敬一句,世上还是好人多啊!坏人只有我——名字的另一个版本。
或许,他也不是坏人?
许平腼腆地笑笑,好可爱的男生,忍不住想逗逗他,“许平有喜欢的女孩吗?”
他一愣,脸逐渐红起来,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认识吗?”
他的脸更红了,点点头。
是他右侧的晶晶吗,还是他前面的那个小个子女生张萍?“你说吧,是谁?放心,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对别人的感情事,我总是好奇得要命,有当八婆的资本。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我的一口汤滑入肚,慢慢地思考,心绪起伏,他指的不会是我吧?回想电视中的场景,用到这句话的时候,对象绝对是指他(她)面前的人。
绝对有这个可能,最近桃花运确实很旺哪!
这样一想,我开始坐立不安,开始后悔问了一个敏感的问题,现在真是骑虎难下。
“你干吗这样看我。”许平放下筷子说,“其实,你早知道是谁了对不对?”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他满面含羞。
看他这症状,我摇摇头,低头拼命扒饭。
过了几分钟,“你说说看吧,是谁?”
片刻的思考,心中已经拟定该怎样委婉地谢绝一个男生的好意。
“你答应我不能说出去。”
我点头。我当然不是有了裙下臣,就张扬得满世界都知道的人。
“秦雅南。”
声音传入耳朵,进入大脑,缓缓消化。
“啊……不会吧!”真是个令人喷饭的答案,“哈哈……啊哈……”我大笑,不顾形象地大笑,餐桌被我捶得“砰砰”作响,碗筷都跳起来了。
“怎么是她!你……不会是被虐待狂吧?啊哈……”说是我还相信点。哈哈……我笑得前俯后仰。
“真有这么好笑吗?”难得地,许平生气了。
“哈……”我的笑声渐渐地收敛,原来他也会有这样的表情,百年难得一见,连被人痛打都没有这么伤心的表情。
“她,不好吗?”
我摇头,“还好,如果不那么凶一点的话,如果不那么粗鲁一点的话,如果不那么……”讲着讲着,我住嘴:她哪里好了?
“你不懂。”许平说,视线的交点落在某一空间上,餐厅中穿梭的人流似乎都没落入他的眼,“喜欢一个人也许是刹那的凝眸,也许是不经意的一句话,也许是……一个窗边的落寞侧影。”
我托着腮帮乖乖地坐着,安静地听他这样说。
许平,你怎么不接着说:喜欢一个人,会因为一个人的名字吗?
我知道叶桀奇常常去太平洋的天台。拾级而上,心里已经想了几百遍要主动道歉的过程。
铁锈门微掩,探头看那,他果然在。
坐在天台,双手撑在两侧,抬头眺望远处的浮云,一动都不动。风吹得他的白衬衫鼓鼓作响,背影看起来是如此地孤独落寞。我不明白为什么“孤独”两字会跟他挂勾。嬉闹嚣张的他,怎会给人这种细腻的感觉?心底竟有股莫名的心疼,冲动地想过去狠狠地抱紧他,跟他大声说“对不起!”然后和好吗?解释清楚又能说明什么呢?
——成为……恋人吗?
我喜欢他吗?终于明白,这才是问题的所在。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好像喜欢,好像不喜欢。
能确定的一点,只是——不讨厌!
转身,我拾级而下,二十多层的大厦,我没坐电梯。踩着楼梯就如踩着浮云,每一步都让我如此的不确定。
茫然地走出了酒楼,我去了对面的那家披萨屋,虽然是披萨屋却因为囊中羞涩只要了一杯饮料。
坐在靠窗的位置,兀自托额发愣,脑中满满的都是他孤独的背影。
饮料很快就送来了,我听到服务员惊奇地叫“洁奇”。茫然地一抬头,愕然地发现意是岑亦轩。
“你……怎么在做服务生?”一问出口,我马上就意识到了答案。洁云要的礼物可真不是普通得贵。
“勤工俭学嘛。”亦轩如此回答。
“就你一人吗?帮你加个披萨吧,我请客。”
“不用了,我吃不了那么多。”为了他的金钱着想,我还是装了回淑女。
“没关系,可以外带,吃不了也可以给洁云带点,只要不说是我买的就好。”
“能当你的女朋友真是那个女孩的福气。”我笑侃。
“非要女友吗?难道我对你这个朋友就不好?”亦轩假装生气地板脸。
我被他的样子逗笑了。亦轩从不会生气,对洁云的付出是无怨无悔。为了洁云的生日礼物还做了服务生。其实有这样温柔体贴的男友真得很不错,可惜有人生在福中不知福。
叶洁云的生日那天去学校的路上我千叮咛万嘱咐。
“洁云,七点钟的时候千尊屋见。到时候,我会让你大唾一番。”
“除了你还有谁?”没想到她还挺精明的。
“没了,我们两个还不够吗?老妈已经给我钱,让我在今天好好招待你了。”答应过亦轩的,绝对不能事先说出来。
“难得你请客,没问题。”不答应的才是傻瓜呢!
放学后,叶洁云在房间中磨磨蹭蹭地打扮,而我就先去了千尊屋。
对面的亦轩已经不只一次去拉脖子上的领带,我好笑地看着他的反反复复。今天的他穿了一件很绅士的西装,衬得他越发的英气逼人。只要不显得那么焦躁就完美无缺了。
我掏出手机看了看上面的时间,已经过了半个钟头了。洁云一到,我的任务就完成了,只管留下他们两个走人。
“她很快就能来了,也许又是家中什么事绊住了她的脚。”
“没关系。嗯……我去下洗手间。”
看来亦轩是越发紧张了,等他走后我掏出手机拨叶洁云的,听到的只是“嘟嘟”的盲音,一连拨了好几个都这样。“带着手机又不开机,要死了!”
眼见亦轩来了,我忙摆出笑脸,“洁云说了,她马上就到。”
亦轩发亮的双眼透露的美好希冀,我怎么好意思说现在没不知道叶洁云在哪呢!这死丫头,还不快来。
洁云,拜托你快来吧!
眼见手机屏上的数字飞速上升,天渐渐地变黑,我有些坐不住了。
叶洁云她不至于放我鸽子吧?
照理说应该不会,哪有人连白吃白喝都不要的!
拿着吸管搅着橙汁,这已经是第几杯饮料了?
对面的亦轩正专注地看蓝盒中的项链。他那么专注。其实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近两个小时了,他反而越来越安静,没了刚开始的焦躁不安。
十几颗晶莹的水晶珠串成一串。紫水晶色如葡萄,光盈可爱,“项链很漂亮。”我真诚地说。
“嗯,”他抬头朝我一笑,“你喜欢吗?”
呃?亦轩怎么会这么问。“不,我不喜欢。”一下子冲口而出,自己都想不到自己为什么会回答得那么迅速。
“呵,你很特别。”亦轩这样说时,我羞愧得很。其实哪有女孩子不喜欢漂亮的东西?而且还是能让自己变漂亮的东西!为什么刚才那一刻会那么慌张呢?如果我说喜欢他会……可能吗?
这条项链花了亦轩多少心血啊!除了上学外还替人打工,花了他多少宝贵的时间。我可不想让他所做的这一切付诸东流。
“我去趟洗手间。”我匆匆地走进洗手间。
打不通叶洁云的手机,就打去家里试试。今天无论如何一定要叶洁云过来!不然,真得很对不起亦轩。
“喂,妈妈。”电话响了几声后,接起的是妈妈,“妈妈,洁云呢?她在哪里?”
“她不是去你那了吗?大约半个小时前就出门了。”
我呼出好大一口气,“知道了,那好,再见。”谢天谢地!叶洁云她没有放我鸽子。
出门已经半个小时了到现在还不见踪影,我家离这也不远啊!大小姐的脾气,一定要姗姗迟到,等回去后非得好好教训她一顿才是。
“亦轩,洁云很快就来了!”我朗声说。这次是真的,在心里默默补上一句。
“我已经接到她的电话了,她说临时有事现在该到了。”他给我一个春风拂柳般的笑容,又接着说:“谢谢你了,洁奇。”
“哪里,这是我该做的。”这么说来,现在该是我功成身退的时候了,“那我先走了,祝你们俩个玩得开心。”
“麻烦你了。”
走出千尊屋,走过亦轩挨窗的位置。透过玻璃窗,看到朦胧灯光下的亦轩。是我的错觉吗?总觉得他很忧郁的样子,和刚才对着我笑的他又有所不同,洁云来了不应该感到高兴吗?
回到家已经有些晚了,没想到我也收到了一份礼物,是瓶法国香水。叔叔阿姨从法国寄过来的。空运费一定比香水费还要贵吧!我这样说时被妈妈骂了几句。
送给洁云的是套裙子,有点类似于淑女屋的服饰,布满了细细的蕾丝花边,太过繁琐的花纹,并不是我欣赏的,但洁云就喜欢,跟那条水晶项链很配。
我洒了香水雨,妈妈直喊浪费。请容许我这样放肆,总觉得今天的我心情特别闷,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是因为他吗?
走过落地玻璃窗时他那么温柔的侧脸,那么落寞的侧影。
躺在床上的时候,我一直睡不着。直到听到大厅里洁云回来的关门声,我看了眼挂钟近十一点,这才安心地沉沉睡去。
可是我没想到,第二天本该上学的我却意外地接到了医院的电话,等我心急如焚地赶到医院时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岑亦轩,我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别担心,他只是累了睡觉了。”守在他病床边的男人对我说,他将面巾纸递给我时我才知道自己在掉眼泪。
“谢谢。”面前的成熟男人西装革履,有些面善,似乎在哪见过。
“我是千尊屋的老板。”他笑着解释,“昨天这个男孩等我们打烊了还没走,说是要等到那个女孩,可是我们店服务员都准时下班,不得已请他出去关了店门,没想到第二天上班还看到他坐在门外,这时身上已经发烧了。”
怎么会这样?亦轩明明说洁云给她打过电话,马上就来的!妈妈也这样说。
“我查了他的手机最近联络的电话,才打给你的。你就是朋友吧?”
“最近联络的电话?”我记得跟亦轩联络已经好几天以前的事了。
“这是他掉下的,等他醒来你再给他吧!”他将蓝盒子给我。抽开蝴蝶结,紫色的水晶项链还孤零零地躺在里面,散发着美丽的光泽。
泪水噼里啪啦地落下来,一把盖上盒子,我放在病床柜上。
我通知了岑亦轩的母亲,他妈妈很快就来了。
在我回校前亦轩还没醒过来。睡得很沉,一定是很累。心里很是内疚,都是我的错!答应亦轩带洁云赴约的,可是我没做到。
洁云昨天没来,可她昨天玩到十一点才回家,那之前她都在哪里?在哪里!
“叶洁云在哪?”跑到一班,我随便抓了个不认识的男生问道。
“我也不知道。”那个男生很不识相地这样回答。
倒是他后面一个短发的女生酸溜溜地开口:“她呀,不是跟高年级的帅哥在一起,还会去哪?”
没再听她多说什么,我连忙往高二区跑去。
这还是我第一次不怕死的往高二区跑,老远就看到叶洁云和叶桀奇、钟洛他们几个。
叶桀奇斜倚在栏杆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秦雅南聊天。钟洛不知说了什么笑话,让叶洁云笑得明艳动人。这无疑让我更是怒火中烧!我怎么会不知道洁云最近和叶桀奇他们走得很近。昨天,她一定是跟他们在一起?
“叶洁云!”我生气地喊。
像变戏法似的,本还有说有笑的几人同时静了下来,尤其是叶洁云脸色是晴转多云。很不高兴看到我吧?很讨厌我过来破坏吧?
“姐姐。”一下子又是笑靥如花。
还真会装!明知道我是来兴师问罪的还摆这副模样给谁看!
“你昨天在哪?你明明答应过我,为什么不来?”
“姐姐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洁云一脸无辜样。
“你答应过去见亦轩的,可你没来!”一说出“亦轩”两字我就有些后悔了,隐隐约约觉得落入了某个陷阱,一脚已经踏入了雷区。
“姐姐说出这话好奇怪哦!你不是喜欢岑亦轩吗?我不去不是更好吗?”果然,她接下来反击无疑是给我重重一击。
“不是的!”看到叶桀奇带些讥讽的笑,我顿时有些心慌。
“你用不着跟我解释。”叶桀奇离开围栏步入他的班级。
对哦,我向他说解释做什么?我那么担心他的反应做什么!
秦雅南毫不留情地白了我一眼,“丢人现眼。”骂完这句,她和钟洛跟着离开。
为什么所有的矛头都指着我?明明错的是叶洁云!“你们不懂,你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姐姐,请消消气。”叶洁云微微一笑,边往高一区走,就像没事人一样。
我忙追上她,“叶洁云,岑亦轩为了你都进医院了,你有没有良心!你让他整整等了一夜!”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在我面前不要再提他了!”她厌烦地说,“我已经跟他分手了,你的记性似乎很不好。怎么?昨天留给你那么好的机会你也不去把握。”
我用力拉住她的手腕,不可置信地紧盯她,“你说这话不显得过分吗?”她的无动于衷让我寒心,有一瞬间我真以为自己会这么一巴掌打下去,“你知道他为你做了多少事吗?他每天除了上学就是工作,连续好几个月省吃俭用积累了钱,就为了你说‘喜欢紫水晶’的那句话。为了见你一面,整整在大街上空等了你一夜。洁云,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狠心!曾经在我面前,说如何如何喜欢他的也是你啊!”
一刹那间,我终于在她脸上看到了愧疚不忍。
“姐姐,对不起。”她低声说,然后抬头望着我,“我总不能再给他任何希望,请你代我去医院多陪陪他吧!”
“不,我不会‘代替’你去看他,你要说的话自己当面去跟他讲!”
她不再说话转身就走了,竟是这样的毫不留“情”。曾经在我枕边说岑亦轩有多体贴多温柔,曾经说将来和亦轩一毕业就结婚。可到如今才知道,两人的感情是如此脆弱到不堪一击。
中午的时候我不放心地逃出学校,去医院探望亦轩。对着空病床发呆,医生过来解释说病人已经被他母亲接走了。
我将手上的黄玫瑰送给了同房的一个小病人,听小女孩甜甜地叫“姐姐”。
我柔和地抚摸她的头,洁云也是这样甜甜地唤我姐姐,甜美娇俏的女孩总是让人起保护欲,无法拒绝她的请求。
独自一人回家,一进家门就看到妈妈朝着电话筒大喊:“等等,奇奇回来了!”
“妈,是谁?”我忙脱鞋,赶着去接。
“是朱娅。”
原来是那丫头片子,我一阵惊喜,连忙接过妈妈手中的电话,“阿娅!”
“洁奇,我还以为你死了呢!近两个月没半点你的消息。一进高中就把我们这群伙伴给忘了?”
“哪敢啊,大姐。我想你想得紧呢!”我直呼冤枉,“你那个舞蹈学校怎么样,在里面读书还适应吧?”
“好个屁!整个阴盛阳衰,找一个男人都难,更不用说想找帅哥了!哪天劳烦小妹你帮忙介绍一个啦,听说你们江北高中有不少帅哥,我的幸福可都掌握在你手上了。”
阿娅还是这么夸张,我被她逗乐了,刚才的郁闷顿时也烟消云散,“再过不到一星期就是国庆节了,好久没见面了,我们约上丽君一起见个面吧!”
“好啊,”她一口答应,“过几天一起去happy!”
为了这个happy,我高兴了很久。扳着指头数日子,还有七天、六天……进入江北高中发生了好多事,这其中就缺少了最重要的快乐。
国庆节到来之前,一年一度的校田径运动会在各个学校如火如荼地开始了。班中的课业相对松懈,在老师的许可下,参加比赛的同学都做练习去了。就见操场上的人比班中的人多几倍。跑步的跑步,跳高的跳高,掷铅球的掷铅球。像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就只能当个默默支持者了。
“许平加油。”
我向从我身边跑过的许平挥挥手,他也笑着向我挥拳,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等他跑过后继续蹲在地上无所事事地拔草。
最近真的很无聊,在家跟叶洁云怄气互不理睬,跑到学校也没我的用武之地,整个是一个废人,日子过得要发霉了。幸好马上就到国庆节,我可以去见阿娅丽君她们。
想到这个,整个人就兴奋起来了。
“哈喽。”
我还以为又是那个教英语的老外向我打招呼,一抬头看到的是钟洛那家伙。
我紧张地左右四顾。
“放心,阿奇不在。”钟洛笑着说。
我尴尬地瞅他一眼,“我又没说什么来着。”
他一屁股坐在我身边的草地上,“哎呀累死我了,好端端的开什么校运会。”
“你也参加吗?”
“我有个三千米长跑。”
“那你可要辛苦了,跑到后面比死还难受。”我也体验过这到最后那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感受。
“那算什么。”钟洛满不在乎地说,“我还在冬季越野跑中得过二等奖呢!”
“你好有毅力,”我谄媚地奉承,“那第一名是谁?”
“就是被你弃之如敝屣的那位。”
我脸一红,“钟洛说得好难听。”
“不就是实话嘛!”钟洛说,接着又问我,“洁云生日那天你怎么没来?我们等你到很晚哦。”
“到哪?”我惊讶地问。
“盛亚饭店啊,庆祝她的生日,你这个堂姐反而没来。”钟洛奇怪地说,“难道你不知道?”
“我……”我低着头,支吾着说不出话来,泄愤地一根一根用力地拔草,手竟然不可控制地抖擞。
“原来你真的不知道。”钟洛惊讶地说,然后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看来她是太喜欢阿奇了,才这样做吧!”
我不作声,他接着说:“这样做也确实过分了些。不过相比之下,还是你更坏些。”
“啊?我哪坏了?”我大力地扔掉手中的草,自知从未做过分的事。
“你说他是不良少年啊!被视为社会败类想必任何人都不会高兴得起来。”
一听钟洛说到这个,我如斗败的公鸡马上垂下了头。这件事确实是我的错,但是后来他也把许平给打了。一报还一报,总扯平了吧?
“阿奇没有谣传中的那么坏,有些人总爱无中生有,他第一次动粗是在初中二年级,把人家打进医院住了半个月。是因为那个男人说他长了张比娘们还漂亮的脸。”
啊?我真得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一个原因。这样一说想起来叶桀奇白白净净的脸,确实连女人都望尘莫及呢。原来——脸是他的痛处!
“所以说,最好不要拿他的脸大做文章。”
我缩了缩脖子,连连点头。
“谁让他生前的老爸老妈都是俊男美女呢,生出来的儿子当然也不会难看到哪去。”
我一怔,“你说什么?生前?”
“是啊,你都不知道?阿奇他爸妈在一场车祸中已经去世了,他一直跟他外婆住在一起。”
我的脑中嗡嗡作响,想起天台上那孤单落寞的背影一阵揪痛。看上去铜墙铁壁能一手遮天的他,竟然也有这不为人知(其实只有我不知道)的悲哀。
我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呢?现在的我跟他是对陌生人。就算在学校遇到了,也只是擦身而过。
叶洁奇,你一定得找个机会好好地跟他道歉!就这么说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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