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很安静,一缕阳光从半开的窗帘间照射进来抚摸着她的脸,轻柔得像是奶奶的手。而初醒过来的叶可人,只觉得自己像被碾过一般,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没泛着酸疼。阳光升得老高,有些刺眼,她甚至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渐渐清醒,叶可人转头看了一下四周,那个害得她如此的罪魁祸首没在,这个房间也不同于繁花汀的欧式装饰,很显然在她晕过去的这段时间,那人将她转移了。
叶可人抖着双臂撑坐起来,身上很清爽,完全没有了晕过去之前的那种黏腻,想是有人替她打理过。
床尾的沙发上放着一条素色连衣裙,搭配了一件裸色风衣外套,内衣裤高跟鞋一应俱全,手感考究做工精致,皆是看不出牌子的订制品。
这显然是替她准备的,叶可人苦着脸拖着沉重的身体挪进了浴室。巨大的镜子里,透出她红痕斑驳的身体,这些印子散布在她身体各处,显示出昨晚的激情与疯狂。
热水洒下来雾气腾起,镜子里的人影模糊起来。叶可人终于还是忍不住,环抱着手臂蹲下来,哗哗的水声里掩藏着她低低的哭泣声。
过了许久,叶可人才头重脚轻地从浴室出来。
那浴室不算太大,但设备齐全,她还从洗漱台上发现了剃须刀牙膏牙刷等男性用品。她狠狠盯着那些东西好一会儿,死死捏着拳才忍住没去打翻它们,直接披着湿发从浴室里出来。
穿上那套准备好的衣服,叶可人这才瞥了一眼这房间的装潢,又是白色和灰蓝色为主调,简单大方并没有一些华而不实的装饰品,处处透露着沉稳。
叶可人顾不上细细打量,只想尽快离开这四处都昭显着那人气息的地方。
出了房间门,她这才发现这是一间大公寓,出门便是简洁的客厅。浅灰色的沙发,旁边的落地灯,不见餐厅却设了长长的汉白玉吧台,就连配套的转椅都不见别的色彩。
房子很大,但只有她一人,那个人将她虏了来,却没有留下只字片语。他将她带到陌生的地方,留下她一人从冰凉的床上醒来。
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吧,彻夜缠绵之后不带一丝留恋的转身,但这里分明不是薄情的酒店,却偏偏比酒店还让人心凉。
叶可人只觉得从里到外都在发着抖,差点连开门的力气都没有。
从公寓里出来,她才知道这里就是去年城南被炒得很热的高档社区。从动土开盘到交房不过短短两年时间,住户少绿化面积却是前所未有的大,不说硬件设施了,单说从房间内的中央空调到地暖,一切都是超人性化的设计。
当然价钱也不是普通人所能承受的,记得当初还有同事带着酸味议论,这里一
个月的物管费都抵得上他们几个月的工资。
叶可人当时还只是当八卦来听听,只觉得路过都要走快一点,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进来这里。
好不容易才按照指示牌出了小区,叶可人却发现自己无处可去。她名义上是租了陈牧的房子,但是她却连一个月的房租都还没交上,加上昨晚顾向东还在那房子里对她做了那种事,现在让她还怎么回到那里去!
而叶可人现在只想尽快地逃离这个让她觉得无比屈辱的地方,毫无目的地的她,却没想一路撞进了南城公园。
C城的秋日天高云淡,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连片的木槿正竞相盛放着,那大朵大朵或粉或红的花朵,掩映在绿叶之间,是那么美好纯净。
叶可人刚朝那花朵伸出手去,就被旁边的大妈叫住了,“别摘,这花开的多好啊,摘了花,它哭了怎么办?”
手收回来了,花没哭,她却哭了。哭得不能自已,从最初的小声抽泣,到后面的嚎啕大哭,再顾不上旁人的频频侧目。
最后,还是那个大妈将她扶起来,递给她一朵绢花,那是一朵薄纱扎成的头花,粉白的颜色精致小巧。
大妈一边将花递给她,一边说道:“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同样也没有什么不可替代。就像这朵花,你别看它是假的,但它远比真花开得久,开得漂亮。人也一样,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活得好,活得漂亮。”
大妈的话像一枚石子,让叶可人死水一般的心境起了微澜。或许已经痛快地哭过了两场,叶可人揉了揉眼睛,感觉心里畅快了一些。
不过就是从女孩变成女人而已,不过就是那男人不负责一些,反正他的无情,她早就领教过。现在这样也好,免得他一再说自己勾引他,小说上不都说,得到了就不再珍贵了吗?
他夺走了她的纯真,幸好她还有一颗心。
她想付钱将这朵绢花买下来,可惜周身都没有一分钱,叶可人很不好意思,但是大妈却是难得的善良,不仅送了她花,还塞了十块钱给她。
“赶紧坐车回家去,出来久了,家里人会着急。”
叶可人愣了愣,她现在c城已经没有家了,但是解开心结的她,已不再害怕,就连唇角的浅笑都没有了苦涩。
上天总是要让人失去一些,才会让人长大。五年前,她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但她学会了生活。而现在,她失去了女人最重要的东西,但她却找回了自己的心。
昨天的她或许还有着卑微,还想着得过且过,但是现在,她却觉得自己得到了重生。
人活着,日子就要过下去,不仅要过下去,还要过好!
这是奶奶在家变之后唯一告诉她的话,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理解它,但现在她才发现,她之所以理解得不够透彻,是因为她失去的还不够多。
她甚至不想承认,自己还在奢望着,那个自小就恋慕着的男人,会替她建造一堵遮风挡雨的墙。
她状似封闭的心,终于在经过了这个夜晚之后,彻底地关上了门,并且——坚不可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