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疏星,清清泠泠的挂在墨绿枝桠的残梢,红褐高阁立于明黄色层层叠叠的高墙里,矮栏曲桥蜿蜿蜒蜒的架在湖波粼粼的黛绿湖上,枝叶繁茂参天而立的榕树静静守立在旁边。
轻风飒飒吹过,撩起青石地面上如妖鬼横行般的影子,一道玫红色的衣摆匆匆盖过了它,她长袖残驳,藕白色的纤臂上全是狰狞绽裂的刀疤。
她走在阶上的脚步突然一顿,然后一步一步踉跄着走了上去,削薄的肩微微颤抖,她扶住了那朱褐色的柱子,半阖的秋眸才慢慢转向了那黄窗上分明的背影,手不禁往前一伸,却突然有一柄闪着寒光的长戟刺穿了她的胸膛,女子瞳仁一凝,慢慢无奈的笑着坠倒在地上,头咚得碰地,女子面上的纱巾落下,露出一张满是零碎刀疤的脸,刺目的显在白玉般宁静的脸上。
女子紧紧抿着透着苍白的唇,最后启开,如梦呓般一一吐出句:“丘白....丘白,”她笑着阖着的眼角落下一行的清泪,“我最好的女儿,你母后要在天上看着你........母后,要你不准输!”女子发髻散乱,唇角血迹暗暗,她仰天大笑,瞪眼怒指苍天怒道:“天恨我祭氏!我输了,我的女儿不会输!”她的笑容僵在脸上,突然吐出一口暗红的血,盈盈倒地,脸上还留着早上精心描的飞靥妆。
闪着寒光的兵甲从地上拖曳而过,从院内的落花上践踏过,余留下一深深流屑飞香,花落无人顾。
当时舞艳长安,艳极一时的祭氏皇后却在今朝,薨!
而那室内的人影执着粗豪,在摊开的宣纸上描写着什么,突然闻得屋外异响,手下动作一顿,抬眸,在月色莹白里落下一张脸。
面若明月朗朗,长眉穿鬓余留下一双似乎浮着苍色云霭的双眸,琼鼻高挺,一线不点朱唇,墨发用灰青色的绸缎高束起,她漫不经心的在宣纸旁的玉坛上弹落一滴墨,在皎洁的水里如花如烟晕开。
她纤长骨节分明的手一丝不苟的将宣纸叠好塞入一个早已准备在手旁的竹管里,行至窗畔,唤来一只白鸽,将竹管绑在那朱红色的脚上,抬手,白鸽从那蝶翼般的指上展翅飞去。
玄衣银袖宽袍,广袖上肆意绣着白鹤红蒂,祭丘白把手一召,一把阔口沉刀不偏不倚朝她面目飞来去,却在身前一寸止住,刀柄上雕着怒目狰狞瞪着的睚眦,祭丘白却不伸手去接,任它浮游在半空中,她抬首对着虚无冷哼一声,身影一消转瞬就到了鎏金门前,伸掌一推,门启了的那一刹那,血光闪来,竟是千万把白翎箭刺来。
祭丘白凝目,那把阔口沉刀不用嘱咐便迅速飞来,挡在她的面前,灵气隐现的刀光上,箭没入白光随即不见分毫,只有祭丘白玄衣袂下的粉末。
她启唇,对着从黑甲军队里缓缓踱步而来的弱冠少年喝道:“大秦是欺我大凉无人!”声音里显出几分铿锵之音,此刻黑幡弄影,气氛就像是一下子落入冰窖。
片响,祭丘白凝目盯着那少年冷笑道:“大秦太子秦上锦?”
少年墨碧华裳,芝兰暗绣,玉冠高束墨发,又如一眼望不见底的沉默的黑泄落肩下,如细毫不急不缓轻描的眉由浓落淡,凤眸含笑若扑朔未清的飘渺,浅色抿唇薄削,勾唇笑尔即止。
他并了扇,一下没一下敲着手心,似乎没听到祭丘白的话,片响才似惊醒般抬头,笑意温和似软玉轻轻望着祭丘白,他启唇,低哑的嗓音一字一顿悠悠然道:“天下与孤齐名的女子不多,大凉公主应是不会让孤失望吧,若,公主赢了这局,孤给公主一个惊喜如何?”他抬步向前了几分,祭丘白冷冷看着他自导自演,身形丝毫不动。
秦上锦与祭丘白擦肩而至,颌首间垂在她的耳畔,轻吐一口温气,笑的唯恐天下不乱,“公主,大凉的生死决筹可是.......”他温文的双眸一凝,兀得喝道:“开始!”话落他的身影随即落在三尺外。
方圆闪着血光的大阵转瞬将祭丘白湮没在其间,突然只觉得人影飘渺望不太清,秦上锦身后拿着拂尘的一个公公走至他身边,一边瞧着他的眼色一边斟酌着词句出口:“太子,虽说现在皇上不过你的一个傀儡,但是表面上是要给这个颜色的,这.......”公公为难的看了看阵中娉婷的人影,遂道:“若是大凉公主真的从这上古三大绝阵其一的开辟阵里活了下来,这大凉的决筹又当如何?”
秦上锦含笑看着他把话说完,一边不急不缓的把玩着扳指,他看了阵一眼,落下墨睫,似乎在琢磨着什么,他面前的公公面上显出大喜,以为自己成功劝动了这个残暴情绪不定的少年君王。
突然一把匕首闪过,公公耳里闻得刀剑穿过肉体发出的声音,他目中闪过不可置信,慢慢低下了头,一眼看见自己胸前那把匕首若无其事的被抽去,嘴里还未发出一个完全的字就猛吐出一口鲜血倒地,他翻着白眼,哆哆嗦嗦的指着秦上锦。
那人拿一锦帕比指从剑上抚过,笑意温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父王的好手下,委屈你了,在我这个大逆不道的太子身边,跟了那么久,”染满血的锦帕落地,那人行袖流云,片尘不惊走过,他手中的扳指不知何时被捏碎,他微昂起首,看着阵内纷扬开的刀光血影,人影闪踪,目光里闪过难以追踪的情绪,“你能过此阵,我便允你在这莽莽红尘里成长起来的机会。”
“与我并肩。”那人叹出一息,似乎模糊不清蕴含着高峰的寒雪料峭,可望不可清,微不可闻消散在柳鸣瑟瑟里。
阵中时刻警惕的祭丘白持着那把巨剑,全身鲜血汩汩流淌,她睁目欲裂,眼眶泛着血红,她提起那把巨剑狠狠一刀挥出,斩碎了劈来的千万把刀,身后却被一只偷袭的刀斩下半寸。